寒潭水静,暮云四合。
龙志炼立在潭边青石板上,望着倒映着残阳的幽碧水面,手中摩挲着那半块碎玉。玉质温凉,触手生润,阿月方才塞给他时,掌心的温度还未散尽——那小丫头站在松月楼檐下,扎着双髻,布老虎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眼睛亮得像星子:“龙叔叔,这玉跟了我十年,梅姨说它是梅树下的石头变的,能挡灾。”
“阿月说得是。”陈婉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双梅玉佩在她颈间轻晃,与碎玉遥相呼应,“梅姨还说,这玉里藏着松月楼三代人的心意。”
龙志炼抬头,见她鬓边沾着几点草屑,想是方才在寒潭边奔跑时蹭上的。陈婉素来爱洁,此刻却浑不在意,只盯着他手中的碎玉,轻声道:“方才在寒潭里,我瞧见这碎玉与你守暖剑共鸣时……像是梅姨在笑。”
龙志炼喉头微动。三年前松月楼那场大火,梅清欢浑身是血地将碎玉塞进他怀里,说“阿月就托付给你了”,那时他只觉热血冲顶,连她指尖的温度都未敢细想。如今再忆,才惊觉那温度原是滚烫的,烫得他心口至今留着个疤。
“走了。”守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者背负着双手,玄色道袍被山风卷起一角,腰间铁胆叮当作响,“昆仑墟路远,须得趁夜赶路。此去三百里是青岚镇,投宿后再往西,过苍梧峡便见昆仑山了。”
龙志炼收了碎玉,纳入怀中,与守暖剑贴身而放。剑穗是他亲手编的,用的是阿月去年送他的红绒线,此刻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倒像是在催促什么。
三人沿着寒潭边的青石小径往外走,暮色渐浓,虫鸣渐歇。陈婉忽然停步,弯腰拾起块卵石,在掌心轻轻摩挲。龙志炼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是梅清欢当年教她打水漂用的石头,后来被她收在妆匣里,说是“能听见松风的声音”。
“要带吗?”他轻声问。
陈婉抬头,月光已爬上她的眉梢,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渍,却笑得极温柔:“不带了。梅姨若在天有灵,该盼着我往前看。”
她将卵石轻轻抛入寒潭,水面荡开一圈涟漪,倒映的残月碎成银片,转眼又被黑暗吞没。
二
青岚镇的客栈叫“松间客”,门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掌柜的是个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见三人深夜投宿,眯眼打量了片刻,又瞥了眼龙志炼腰间的守暖剑,才咧嘴笑道:“客官贵姓?这剑可是‘守暖’?老朽年轻时在江湖上混过,见过铸剑山庄的标记。”
守渊抚须道:“正是。老朽守渊,这两位是晚辈龙志炼、陈婉。”
掌柜的闻言,忙不迭地擦着桌子:“原来是铸剑山庄的少侠!快请坐,小二,温壶竹叶青!”
酒过三巡,掌柜的凑近些,压低声音:“三位可是要去昆仑墟?那地方邪乎得很,老朽有个远房表侄,十年前跟着一支商队去过,回来就说山脚下有座破庙,庙里的老和尚直念叨‘寒毒未除,莫近昆仑’。”
龙志炼心头一动:“那老和尚可曾说过寒毒之事?”
“哎,那表侄也不清楚。”掌柜的摇摇头,“不过他说,破庙后墙刻着首诗,什么‘北辰隐,寒渊现,玉碎时,劫生灭’。老朽没文化,只当是酸诗。”
陈婉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北辰隐、寒渊现——这与《青囊真解》里的星图记述如出一辙。她刚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客栈门口跌进来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腰间挂着半块青铜虎符,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门外嘶声道:“万……万毒窟!他们追来了!”
三
夜风卷着血腥气灌进客栈。龙志炼反手抽出守暖剑,剑身刚出鞘,便觉一股热流顺着手臂涌遍全身——这是守暖剑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征兆。
“几位客官莫慌!”掌柜的抄起顶门的齐眉棍,挡在柜台后,“小二,快去后院牵马!这伙人凶得很,上月才血洗了青狼寨……”
话音未落,客栈外已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七八个黑衣人立在门口,为首的是个面色青灰的中年男子,左脸爬着条蜈蚣似的刀疤,右手握着根乌木短杖,杖头嵌着颗幽绿的夜明珠。
“守渊老儿,躲了十年,还是寻到了。”刀疤男的声音像刮过瓦砾的风,“交出《青囊真解》,留你全尸。”
守渊将陈婉与龙志炼护在身后,冷笑道:“万毒窟的‘蚀骨杖’魏无牙?当年你盗我秘府丹方,害死我师弟,今日还敢上门?”
魏无牙阴恻恻一笑:“死到临头还嘴硬!那小娘们身上的双梅玉,还有那小崽子的碎玉,可都是太初寒毒的钥匙!老东西,你以为交出真解就能保命?哼,上头要的是活人——活剖了取玉,才够痛快!”
龙志炼只觉热血上涌。陈婉攥住他的衣袖,指尖冰凉,他却觉自己手心发烫——这是守暖剑在发烫,是梅清欢的血在烫,是阿月的碎玉在烫。
“婉儿,你带陈叔先走。”他反手将陈婉推向后院,“我去会会这位‘魏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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