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潭风起
是夜,月隐星稀,山风呼啸,卷起枯叶败草,拍打在药庐的窗棂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平添几分肃杀之意。白日里阿月中毒的风波虽暂告平息,然司徒空绝笔信中所言“万蛊门不过是棋子”、“青囊秘府”之语,却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龙志炼、陈婉等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再难平复。
药庐内,灯火摇曳。沈伯年凝神端坐,手指搭在阿月纤细的手腕上,细细感知着脉象的细微变化。阿月已沉沉睡去,小脸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在梦中仍受着蚀心散余毒的折磨。陈婉守在一旁,手中捻着那枚与阿月碎玉恰能拼成半朵梅花的“陈”字玉佩,目光时而落在妹妹恬静的睡颜上,时而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眸中充满了忧虑与决绝。
龙志炼则独自一人来到药庐后的庭院。他并未打坐调息,也未练剑,只是负手立于庭中那株老松之下,仰望着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晚风吹拂着他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身形,衣袂猎猎作响。白日疗伤时,沈伯年曾提及他体内寒髓与守暖剑暖玉心的奇异交融,虽暂时压制了蚀心散的毒性,但根基未稳,伤势实则并未痊愈。此刻夜深人静,体内那股时隐时现的寒意又开始悄然侵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经脉中游走,让他不得不运起体内微弱的内力与之抗衡。
然而,与身体的寒冷相比,心中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与紧迫感,却如同燃烧的炭火,炙烤着他的心房。梅清欢的惨死,松月楼的火光,万蛊真人狰狞的面容,司徒空临终前那悔恨而又复杂的目光,阿月病榻上的痛苦呻吟……一幕幕景象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唯有尽快找到青囊秘府,弄清这一切的真相,找到克制万蛊门与幕后黑手的法门,才能告慰逝者,安抚生者,真正担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守暖剑”剑柄。剑鞘古朴,触手温润,隐隐透着一股暖意,与体内那缕自剑柄延伸而出、与心脏紧密相连的暖玉心气息遥相呼应。这把剑,是师父临终所赠,亦是陈家先祖遗留之物,更是他与陈婉之间那份无形羁绊的象征。此刻,它仿佛也在回应着主人的决心,微微震颤着,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鸣。
“志炼。”一个轻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龙志炼回过头,只见陈婉已悄然立在他身后不远处,身上披了件素色的外袍,月光洒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她的眼神复杂,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龙志炼收摄心神,语气尽量平和地问道。
陈婉缓步走近,来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同样仰望星空。“睡不着。”她轻轻地说,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脑子里……乱得很。”
龙志炼沉默片刻,道:“是为阿月的伤势?”
陈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全是。是为梅姨,为松月楼,为我们接下来要去面对的……未知。”她顿了顿,鼓起勇气看向他,“志炼,青囊秘府……那里究竟有什么?司徒空说那是上古医仙扁鹊所建,藏有医书与长生秘术。可‘长生’二字,虚无缥缈,未必可信。我更担心的是,其中是否隐藏着更深的秘密,甚至……危险?”
龙志炼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婉儿,我知道你的担心。沈老也说过,那里恐怕非同善地。但是,你想想梅姨,她生前最后时刻,还在嘱咐阿月保守‘星星眼泪’的秘密,还在将那半块玉佩托付给我。这说明,她所知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司徒空临死前,拼尽全力写下那封信,指引我们去寒潭,去寻找双梅玉合开的青囊秘府,这绝非偶然。”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锐利:“万蛊门屠戮松月楼,表面上看是为了寒髓。但司徒空的话,却将水搅得更浑,暗示万蛊门本身也只是棋子。那么,真正的棋手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控制寒髓这等异宝吗?我看未必。或许,青囊秘府中,就藏着与这一切相关的线索,甚至……是克制他们的关键。”
陈婉静静地听着,龙志炼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她的心坎上。她想到了家族的古籍,想到了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想到了自己这身与生俱来的至阴体质,以及那枚从小佩戴的双梅玉。原来,自己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身世背后,牵扯着如此庞大的秘密。
“你说得对。”陈婉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危险就退缩。梅姨的仇,松月楼的血,不能就这么算了。阿月的病,也需要青囊秘府的医术才能根治。志炼,我陪你一起去。”
龙志炼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那份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气让他心中一暖,也多了几分欣慰。“好。”他点了点头,“不过,沈老说得没错,寒潭水寒刺骨,潭底更是未知之数。你的至阴体质虽能与冰髓产生共鸣,但也可能引来意想不到的凶险。明日一早,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做好万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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