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漾,松针滴翠。龙志炼倚在药庐的竹榻上,额角敷着浸了寒潭水的帕子,却仍有细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望着案头那盏青瓷药盅,药气氤氲中,沈伯年正用银匙搅着汤药,白须垂胸,神情肃穆。
九转还阳汤需得温着喝,你且忍着烫。沈伯年将药盅递来,袖中飘出一缕陈香,你体内寒髓与蚀心散纠缠,若非陈丫头以青囊符护住心脉,老夫怕是要给你准备后事了。
龙志炼接过药盅,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中一暖。他望着碗中浮沉的药渣,恍惚又看见昨夜寒潭边的血月——陈婉抱着阿月跪在冰面上,用青锋剑割开腕脉,将鲜血滴入寒潭。那时他说:婉儿,不可!她却笑:志炼,我陈家女子,本就该以血护道。
喝吧。沈伯年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龙志炼一饮而尽,药汁苦涩中带着回甘,顺着喉咙滚入胃袋,竟似有团暖火在四肢百骸游走。他忍不住咳嗽两声,帕子上的血渍愈发鲜艳。
莫要强撑。陈婉端着参汤从里间出来,鬓边未褪的血痕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她替龙志炼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他手背时微微发颤,沈老说你体内有两股真气在打架,一个是寒髓的阴寒,一个是守暖剑的暖玉之气......
无妨。龙志炼握住她的手,我皮糙肉厚,扛得住。话虽如此,他却觉喉间腥甜翻涌,急忙别过脸去。陈婉见状,眼眶瞬间红了,却强笑着用帕子替他擦去嘴角血迹:你呀,总学不会服软。
沈伯年咳嗽两声,起身道:老夫去看看阿月。那孩子中了蚀心散,虽醒了,却总说胡话,需得好生调养。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志炼,你怀里的半块冰髓,莫要再贴身收着。陈丫头体内已有至阴体质,两块冰髓若相近,恐生变数。
龙志炼这才想起,昨夜陈婉塞给他的冰髓还揣在怀里。他摸出那块幽蓝的晶体,果觉掌心发烫——与怀中的暖玉心隐隐呼应。正自沉吟,忽听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是宋清。陈婉侧耳听了听,他说阿月在偏厅闹着要见你。
龙志炼挣扎着要起身,被陈婉按住:你伤未愈,我去便是。她转身时,裙角扫过案上的《青囊经》残卷——那是沈伯年昨日从药庐废墟中寻出的,封皮上的二字已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偏厅里,阿月正抱着布老虎发呆。她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此刻却眼神涣散,见了龙志炼也不认生,只抓着他的衣角喃喃:龙叔叔,梅姨说...说冰髓是星星的眼泪,要用来照亮迷路的小孩......
阿月乖。龙志炼蹲下身,替她理了理乱发,梅姨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望着女孩腕间的红绳——那是梅清欢生前亲手编的,等你好些,我带你去看梅花。
梅姨最喜欢腊梅。阿月突然笑了,她说腊梅香,能驱走坏东西。她说着,从怀里摸出块碎玉,这是梅姨给我的,她说要交给...交给能保护大家的人。
龙志炼接过碎玉,只见玉上刻着半朵梅花,与陈婉颈间挂的那枚字玉佩竟是一对。他心头一动,想起沈伯年说过,陈家女子世代佩戴双梅玉,一阴一阳,合起来是字的古篆。
阿月,这玉...你从何处得来?他轻声问。
阿月歪着头想了想:梅姨给我的。她说...说这是她和你之间的信物。她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泛青。陈婉忙上前抱住她,指尖搭在她腕间,脸色骤变:蚀心散发作了!
沈伯年闻声赶来,摸出银针扎入阿月膻中穴:快取寒髓!龙志炼慌忙摸出怀中的冰髓,却被陈婉拦住:等等!她取出沈伯年给的镇蛊符,贴在阿月额间,寒髓与蚀心散相克,直接用会伤她心脉。需得以暖玉心为引......
用我的。龙志炼解下腰间的守暖剑。剑出鞘,金芒流转,暖玉心的温润气息顿时弥漫开来。陈婉接过剑,将剑柄抵在阿月后心,另一只手捏着冰髓,缓缓渡入。
滋——
冰髓入体的瞬间,阿月发出一声闷哼,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龙志炼只觉守暖剑剧烈震颤,暖玉心的热流顺着剑身涌出,与冰髓的寒气在阿月体内交织成网。陈婉的额头也沁出细汗,指尖微微发颤:沈老,稳住她的心脉!
沈伯年掐诀念咒,指尖泛起青芒,顺着陈婉的手臂注入阿月体内。三人气息相通,寒潭、药庐、偏厅的光线都似慢了下来。龙志炼望着陈婉紧绷的下颌线,想起初见她时,她在松月楼檐下舞剑的模样——那时她白衣胜雪,剑穗上的银铃叮当作响,说:我陈婉,定要护好松月楼。
成了!沈伯年长舒一口气。阿月的呼吸渐趋平稳,脸上的青斑也褪去了。陈婉瘫坐在椅上,脸色比阿月还要苍白,却仍笑着摸她的头:阿月乖,睡一觉就好了。
龙志炼替陈婉擦去额角的汗,见她鬓边的平安符被汗水浸透,便轻轻取下,重新系在她颈间:我明日便去镇上买新的。
不要。陈婉抓住他的手,这是你亲手缝的。她望着他,眼底有星光流转,志炼,你可知...我为何总戴这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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