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烟波浩渺,晨雾未散时,松月楼的青瓦已浸在湿润的水汽里。龙志炼立在檐下,看梅映雪将阿月的小辫重新编过,茉莉花换作晨露未曦的栀子,别在鬓边,清芬盈袖。
“阿炼哥,”阿月踮脚扯他衣袖,“梅园的老梅树是不是会开花呀?”她昨日听梅映雪说起“梅园只剩棵老梅树”,便记挂上了,眼尾弯成月牙。
梅映雪替她系好发带,笑道:“老梅树早谢了春花,如今该是绿叶成荫。不过阿月生辰那日,说不定有迟开的朵儿等你。”
龙志炼望着她怀中阿月亮晶晶的眼睛,喉间微动。昨夜徐坤自毁生机前塞给他的寒渊令,此刻正贴着胸口,背面“星髓匣藏于梅园老梅树下,待阿月十六,持玉牌启”的小字,被体温焐得发烫。他摸了摸腰间守暖剑,剑鞘上的玉牌与虎符相触,发出极轻的“叮”声——那是莫渊师父临终前亲手为他系的,说“见玉如见师,见符如见责”。
“出发吧。”梅昭远翻身上马,铁胆在掌心转了个圈,“太湖西岸有条青石板路,直通梅园,我昨夜问过船家,约莫两个时辰便到。”
一行人沿着湖堤而行,晨雾渐散,远处的梅园轮廓渐显。龙志炼望着道旁芦苇丛里惊飞的白鹭,忽想起三十年前寒渊观被屠那夜——也是这样的清晨,师父莫渊背着他杀出血路,剑穗上的玉牌撞着他的额头,温热得烫人。“志炼,记住,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师父的血溅在他脸上,混着雨水,“寒渊观虽灭,但总有人要接着守这江湖的道理。”
“阿炼哥,你看!”阿月忽然指着前方。青石板路转过弯,一片苍劲的古梅跃入眼帘。老梅树粗可合抱,虬结的枝干斜逸而出,虽未开花,却有股凛冽的生气,像把淬过霜的剑,直指苍穹。
梅映雪下马抚树,指尖触到粗糙的树皮,眼眶微红:“这是我祖父当年亲手种的。他说梅园的梅,要养足三十年才肯开花,可我十二岁那年,阴罗教放火烧了庄子……”她声音发颤,“等我和爹娘赶回来,只剩这半棵老梅树,另一半早成焦炭了。”
龙志炼伸手接住飘落的梅蕊——原是树底有新枝抽芽,几星淡粉的花苞藏在叶底,倒比全开的更添几分清瘦。阿月仰着脸看梅树,忽然拽他衣袖:“阿炼哥哥,我听见声音了。”
“什么声音?”梅昭远警觉地按住铁胆。
阿月闭眼侧耳,睫毛忽闪:“像……好多人在说话,很轻,很远。”她指尖泛起幽蓝光芒,与昨夜万魂窟中如出一辙。龙志炼刚要开口,忽觉腰间玉牌发烫,守暖剑“嗡”地震鸣,剑鞘上的“寒渊”二字竟渗出淡淡金光。
“小心!”梅映雪软剑出鞘,护在阿月身前。却见老梅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树后转出个灰衣老者,鹤发童颜,手里拄着根藤编拐杖,正眯眼打量众人:“小丫头,你这通灵的本事,倒像极了当年的梅三小姐。”
“梅三小姐?”龙志炼心头一震。他听师父说过,寒渊观与江南梅家曾是至交,梅家三小姐梅清雪与师父是少年时的至交,后来嫁去了塞北,从此音信断绝。
老者抚须大笑:“正是老朽。小丫头,你祖父梅沧海当年救过我一命,没想到他的曾孙女倒生就一副‘通幽眼’。”他转向龙志炼,目光如炬,“你是寒渊观的?这剑穗上的玉牌,可是当年莫老道的‘寒渊玉’?”
龙志炼抱拳:“晚辈龙志炼,正是莫渊师父的徒弟。敢问前辈是……”
“老朽姓苏,单名一个‘愚’字。”老者拍了拍拐杖,“三十年前寒渊观被屠,我恰好在江南采药,躲过一劫。后来听闻莫老道有个关门弟子,持守暖剑行走江湖,便一直留意着。”他指向老梅树,“这树底下,埋着梅沧海与莫渊的‘半块星髓匣’。”
“星髓匣?”梅昭远惊道,“徐坤说的虎符调遣的义士,莫非与这星髓匣有关?”
苏愚摇头:“虎符是调兵的信物,星髓匣却是藏‘破阵诀’的。当年岳武穆王被陷害,临终前将‘破阵诀’封入星髓匣,托付给梅沧海与莫渊,要他们设法交给岳家军后人。”他从怀中摸出块半枚青铜虎符,与徐坤给的那半块严丝合缝,“这是我在漠北找到的,另一块……应该在血无涯手里。”
阿月忽然挣脱梅映雪,跑到老梅树下,小手按在树根上。她的蓝光越来越盛,树底的泥土竟裂开条细缝,露出块刻着星图的青石板。“阿炼哥哥,下面有光!”
龙志炼上前扶住她,触到她手背时吃了一惊——那温度低得反常,像刚从冰窖里出来。“阿月,可是冷?”
“不冷,”阿月仰起脸,眼睛亮得惊人,“他们在说话……阿爹阿娘,还有好多叔叔阿姨,他们说……说星髓匣里有光,能照亮所有黑暗。”
话音未落,青石板“咔”的一声裂开,露出个铁盒。龙志炼刚要伸手,忽听林子里传来破空之声!三支毒箭裹着腥风,直取阿月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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