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夜来得急。龙志炼跟着阿九穿过冰窖外的青石板道时,北风卷着碎雪劈头盖脸砸来,像是要把人骨头里的暖都剜出来。他裹紧梅灵塞给他的灰布斗篷,却觉那寒气顺着领口往里钻——原是自己内力运转不畅,寒毒又犯了。
阿炼哥,慢些。梅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攥着静竹配的驱寒丹,掌心焐得温热,这冰窖的寒气比草场的冷十倍,你且扶着我胳膊。
龙志炼回头,见她发间的冰蚕玉簪子在雪里泛着幽绿,像极了当年梅清寒在寒渊洞替他系发带时的模样。他喉头一哽,伸手接过药瓶,指尖触到她冻得发红的手背:是我莽撞了,该等你缓口气再走。
阿九在前头停住脚步。他抱着那张古琴,琴弦上还凝着未化的霜,抬头望了望城楼上二字,忽然低笑一声:当年我被边军捡回时,也是这样的雪天。老卒说,这关外的雪,落在活人肩上是愁,落在死人身上是坟。
龙志炼心头一震。他记得梅清寒曾说过,阿九被救时不过六岁,浑身冻得硬邦邦,怀里还揣着半块冻硬的炊饼——那是他从冰缝里扒出来的最后口粮。如今这孩子已长成挺拔汉子,可眉间那股子孤劲儿,倒像雪地里的老松,越冷越硬。
三人拐过街角,茶棚的灯火还亮着。阿九掀开门帘,炉上的铜壶正冒热气,混着艾草香扑了满脸。左道歪在条凳上打盹,青骓的马缰绳还攥在他手里;静竹蹲在火盆边,正用银筷子拨弄着块烤得焦香的野兔,见他们进来,眼睛一亮:可算回来了!梅丫头呢?
在冰窖。龙志炼扯下斗篷,露出颈间晃动的玉佩,九婴残魄困在青铜鼎里,被我们破了。
静竹手里的银筷子掉在地上。她扑过去抓住龙志炼的手腕,指尖按在他脉门上,脸色陡变:寒毒攻心了!方才在冰窖里,那鼎的寒气顺着冰蚕丝入了体......她翻出药囊,取出颗朱红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是用百年老参配的续脉丹,你且运功化开。
龙志炼只觉喉间腥甜,强压着翻涌的气血,望着梅灵苍白的脸,轻声道:不妨事。梅丫头如何?
她没事。梅灵擦了擦他额角的冷汗,那鼎吸了我半盏血,倒把寒毒逼出了些。阿九给的冰魄丹管用,我已服下三颗。
话音未落,茶棚外传来马蹄声。七八个披着狼皮大氅的汉子冲进来,为首的络腮胡手持腰刀,刀尖挑着盏气死风灯:镇北王府的小崽子们,在这儿聚着做什么?
阿九的手按在琴弦上,指节发白。龙志炼却认得那络腮胡——正是方才在破庙押他们的边军百夫长。他冷笑一声:周总兵的狗腿子,倒会挑时候来寻晦气。
大胆!百夫长的刀又往前送了寸许,周大人说了,尔等私藏妖物,搅乱边关,今日不交人,便烧了这茶棚!
静竹突然站起身。她从药囊里取出一把晒干的艾草,往地上一撒,又摸出火折子地打燃。青烟腾起的刹那,百夫长的马突然惊了,前蹄扬起,将他甩了个狗啃泥。
这是......百夫长捂着脸爬起来,见艾草烟里浮着几缕红丝,正是边军最忌讳的驱邪草你们......你们当真会妖术?
妖术?左道揉着眼睛坐起来,酒葫芦在手里转了个圈,老子这酒葫芦装的是西域葡萄酒,比你们的马奶酒烈十倍。要不要尝尝?他突然抡起酒葫芦砸向百夫长的腰,尝尝老子的醉仙拳
百夫长慌忙闪躲,却被左道一脚踹中膝盖,一声栽进雪堆。其余士兵见头目吃亏,举着刀棍蜂拥而上。龙志炼本要拔剑,却觉一阵眩晕——寒毒发作得厉害,眼前的人影都成了重影。梅灵急忙扶住他,从药囊里取出根银针扎向他内关穴:阿炼哥,你且坐着,我来应付。
她指尖在银针上一转,运起梅清寒所传的冰心诀,银针化作七道寒光,分别刺向七个士兵的肩井穴。那些士兵只觉胳膊一麻,刀棍落地,疼得直抽冷气。阿九的琴声适时响起,琴弦震颤如骤雨,竟将冲上来的人震得踉跄后退。
够了!一声断喝震得茶棚簌簌落雪。周总兵带着亲兵从街角转出来,手中提着柄鎏金虎头刀,都住手!本帅说过,镇北王府的人,本帅要亲自审!
龙志炼抹去嘴角的血,望着周总兵腰间晃动的虎符——那是统辖雁门关三万边军的信物。他忽然想起梅清寒临终前的话:阿炼,江湖事小,家国事大。若有日边关告急,你要记得,侠之大者,不在于斩几个贼,而在于护一方人。
周大人。他扶着梅灵站起身,寒梅剑在雪地里划出半道弧光,我等确是来追查九婴残魄的。那青铜鼎藏在冰窖,鼎身铸满蛇纹,鼎底刻着九婴食魂,寒鼎聚魄——周大人可知这是何物?
周总兵的脸瞬间煞白。他后退半步,虎头刀在雪地里砸出个深坑:本帅不知什么九婴!尔等莫要血口喷人!
不知?阿九抚着琴弦,琴音突然变得清越,那这东西,周大人可认得?他从琴囊里取出片青鳞,巴掌大小,鳞片上还凝着暗红的血渍,这是九婴的第二魄,方才被我们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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