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风,刮得人脸生疼。
龙志炼裹紧玄色大氅,望着前方的黑黢黢的山影。他们从草场出发已三日,越往北走,草木越显萧索,连马脖子上的铜铃都裹着层薄霜。梅灵骑在青骓上,发间冰蚕玉簪子泛着幽绿,时不时回头看他,目光里带着担忧——自出了草场,他便总望着北方出神,连左道灌他三碗烧刀子都没劝醒。
“阿炼哥,喝口热汤。”静竹策马上前,递来个镶银的铜壶。她裹着件灰布棉袍,发辫用根红绳扎着,是老牧民妻子硬塞给她的,“这汤里加了野山参,你昨日咳得厉害。”
龙志炼接过壶,热流顺着掌心窜进心口。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咳了半宿。许是寒玉墙下的冰碴子侵入肺腑,又许是……他摸了摸腰间的寒梅剑,剑穗上的青丝在风里轻颤,像极了梅清寒当年替他系时的模样。
“前面有座破庙。”左道灌了口酒,酒葫芦在鞍鞯上磕出脆响,“老子闻着有炊烟,说不定有热炕头。”他翻身下马,踢了踢马腹,“走啊,别磨蹭——草场的羔羔们可等着咱们带糖炒栗子回去呢!”
破庙的庙门歪在一边,门槛上堆着半尺厚的雪。龙志炼掀开门帘,霉味混着柴火气扑面而来。庙中央生着堆篝火,七八个裹着皮袄的汉子围坐着,见他们进来,其中一个络腮胡猛地站起,手中短刀“噌”地出鞘。
“几位是什么人?”络腮胡盯着龙志炼的剑,刀尖微微发抖,“这年头,走江湖的少,劫道的可不少。”
梅灵翻身下马,取出药囊递过去:“我们是去雁门关的郎中,顺道行医。这位是小柱子的阿爸?”她望着络腮胡腿上的伤——红肿得像发面馒头,伤口周围泛着青紫色,“你这伤,是中了寒毒吧?”
络腮胡愣了愣,刀“当啷”落地。他蹲下身扒开裤腿,露出溃烂的伤口:“上月在冰湖边上打猎,踩进个冰窟窿。本以为是普通冻伤,可这毒……这毒往骨头里钻,夜里疼得能把牙咬碎。”
龙志炼蹲下来,指尖按在伤口周围的青紫色上。寒毒入络,已伤及肝脾。他解下腰间的寒梅剑,剑穗上的青丝突然泛起微光——这是寒玉气息感应到病患的征兆。
“用冰蚕玉引。”他对梅灵说。梅灵会意,取下簪子,轻轻按在伤口上。冰蚕玉刚贴上,络腮胡便疼得闷哼,可片刻后,他瞪圆了眼睛:“怪了!这疼……竟慢慢往外冒了!”
只见青紫色的毒气顺着簪尖冒出,凝成缕缕黑烟。待最后一丝黑气散尽,络腮胡摸了摸腿,竟能站起来了:“神了!我这腿……不疼了!”他冲龙志炼深深作揖,“大侠救我一命,我王二牛这条命,以后就是你们的!”
庙里的其他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说起冰湖的怪事:“前儿个张猎户家的娃去捡柴,被个黑影子拖进冰湖,捞上来时浑身结冰,眼睛直勾勾的,只会喊‘九婴爷饶命’!”“俺们村的牛棚,昨儿个半夜全空了,牛蹄子上全是冰碴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赶走的!”
左道灌了口酒,酒气喷得老远:“你们说的黑影子,可是人身蛇尾,遍体青鳞?”王二牛一拍大腿:“可不是!跟年画上的龙似的,可头上长着俩竖眼,吓死个人!”
龙志炼心头一沉。看来九婴残魄不止冰螭一魄,雁门关外的青铜鼎,怕是已经聚起了第二魄。
“各位稍安勿躁。”他安抚众人,“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这冰毒虽解,但你们中的寒毒未除,需每日用艾草泡脚,再喝三碗姜汤。”他又取出静竹配的避瘴丹,分给每人两颗,“夜里睡觉莫要靠窗,窗缝用棉布塞严。”
王二牛千恩万谢,非要留他们吃饭。庙里支着口破锅,炖着半锅羊肉,飘着股膻香。龙志炼刚夹起块肉,忽听庙外传来马蹄声。这次不是普通的马,是铁蹄踏在冰面上的脆响,像是……盔甲摩擦的声音。
“不好!”左道猛地站起,酒葫芦砸在桌上,“是边军!雁门关的总兵姓周,最是死板,见着江湖人就往大牢里送!”
话音未落,庙门“轰”地被撞开。七八个披着兽皮甲的士兵冲进来,为首的络腮胡手持长槊,槊尖挑着面令旗:“奉周总兵之命,盘查过往行人!都给老子站住!”
龙志炼起身,拱手道:“在下龙志炼,与同伴去雁门关公干。”
“龙志炼?”络腮胡眯起眼,“没听说过。都把兵器交出来,跟老子回营!”他的目光扫过梅灵的剑、左道的酒葫芦,最后停在龙志炼的寒梅剑上,“尤其是你这剑,看着像凶器!”
“且慢!”梅灵上前一步,取出冰蚕玉簪子,“这位将军可认得此物?这是当年镇北王梅清寒的冰蚕簪,能解百毒。若将军不信,不妨派人去雁门关问问——上月雁门关瘟疫,便是用这簪子的冰蚕丝解的。”
络腮胡脸色微变。他虽没见过梅清寒,却听过镇北王的名号。镇北王当年平漠北、定边患,连当今圣上都要尊称一声“皇叔”。他挠了挠头,长槊微微下垂:“既是镇北王府的人……”他扫了眼龙志炼,“这位壮士,总兵大人要见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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