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客栈的门帘被风雪卷起时,龙志炼正将最后一捧松枝添入灶膛。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眉峰微挑——这客栈虽挂着二字,却比终南山下的破庙还简陋,土坯墙裂着缝,梁上悬的油灯结了灯花,照得墙根那具青布包袱泛着冷光。
阿炼哥,药罐滚了。苏清雪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她卸了外袍,只着月白中衣,发间梅簪却仍插着,梅枝上的冰珠已化了,顺着青丝滴在粗布短打上,洇出个淡青的圆斑。龙志炼忙起身,见她正用枯枝拨弄地上的陶壶,壶底坐着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冒泡,药香混着松烟,在寒夜里散得格外远。
你倒会找宝贝。龙志炼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枯枝,指尖触到她冻得微红的手背,这客栈的灶膛年久失修,我原怕火候不稳,倒让你费了心。
苏清雪抿嘴一笑:药王谷的药童哪能不懂烧火?你且看这壶——她指了指药罐边沿刻的松风观三字,松风前辈临走时塞给店家,说给两位小友熬碗热汤。我加了松风观后园的紫背天葵,最是驱寒。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两人同时转头,见个裹着老羊皮袄的老者踉跄着撞进来,肩头落满雪,腰间悬着柄缺了口的铁剑,剑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绸。老者踉跄两步,扶着柜台喘气,喉间发出声响,竟似中了寒毒。
店家!拿碗热汤来!老者抖着手从怀里摸出块碎银,拍在柜上,要最烈的酒,最烫的汤!
龙志炼刚要上前,苏清雪已从药囊里取出个铜瓶,倒出粒红色药丸抛过去:老人家先服下这颗九转回阳丹,喝汤时慢些。老者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却在触到药丸的刹那变了脸色——那丹丸泛着蜜色光泽,竟与他当年在药王谷见过的九花玉露丸有七分相似。
你...你是药王谷的人?老者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激动。
苏清雪点头:家师谷主座下弟子。您怎知药王谷?
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红绸剑鞘上,晕开朵暗红的花。龙志炼抢步上前扶住他,星陨砂在体内微动——这老者经脉里结着冰碴般的寒毒,竟与终南山雪径里的蚀骨蛊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阴寒的星力。
星...星陨门...老者抓住龙志炼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找...找阿鸾的传人...
龙志炼心头一震。他想起松风子说过的玄冥教主,想起刀疤脸临终前的胡话,再看老者腰间红绸剑鞘上的星纹,与《星陨医经》里记载的星陨门弟子佩剑纹路如出一辙。您是...
老夫姓...姓墨。老者喘得说不完整,墨...墨渊...当年星陨门的...大弟子...
墨渊前辈!苏清雪惊呼。她曾在《药王谷志》里见过星陨门的记载:星陨门主墨星河,大弟子墨渊,精通星象医理,与阿鸾夫人并称星陨双璧。后因邪泉封印,星陨门遭逢大难,门中弟子死的死,散的散,连《星陨医经》都失了传承。
龙志炼忙扶老者坐下,取过药罐倒了一碗热汤递过去:墨前辈请用汤,慢慢说。墨渊捧着粗陶碗,喝了两口,脸色稍缓,指节叩了叩剑鞘:这剑鞘...是阿鸾夫人亲手缠的红绸。当年她总说,红绸能挡阴煞,保剑不沾血。
龙志炼取出仁心印,轻轻放在桌上。印底那道月牙形的缺口,与墨渊剑鞘上的红绸纹路竟严丝合缝。前辈认得此印?
墨渊盯着仁心印,眼角突然泛起泪光:当年阿鸾夫人坐化前,将这印交给门主。她说若有一日,仁心印与梅簪重聚,便是星陨一脉有后。后来...后来门主抱着印冲进邪泉,说要与阿鸾同生共死...他突然抓住龙志炼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小友体内有星陨砂,可是...可是门主的血脉?
龙志炼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你爹是星陨门最后的弟子,他为护你娘,被邪泉的戾气侵蚀...他点头:我爹龙渊,正是星陨门最后一任门主。
墨渊老泪纵横,铁剑坠地。苏清雪忙拾起剑,见剑鞘内侧刻着星陨墨渊四字,与他腰间挂的半块青铜牌上刻的二字正好拼成完整的门徽。
当年邪泉封印后,我侥幸逃了出来。墨渊抹了把泪,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寻阿鸾夫人的传人。前日在华山,见两个玄冥教徒押着个药童,那药童颈间挂着半块玉牌——他指向龙志炼,与你颈间的星陨玉牌,原是一对。
龙志炼摸出颈间的玉牌。那是老谷主临终前给他的,说是祖上传下的信物。此刻与墨渊说的半块一比对,果然能严丝合缝地拼成星陨医宗四字。
玄冥教要找的不是玉牌,是《星陨医经》。墨渊压低声音,教主得了上半卷残经,说要引邪泉之力练星陨**。可他不知,经中最后一页写着邪泉为祸,唯仁心可解——你二人,便是这解药。
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龙志炼猛地起身,星陨砂在体内流转,只觉窗外有股阴寒之气逼近。苏清雪已握紧寒梅剑,剑尖挑开窗纸,只见三匹黑马立在雪地里,马上人裹着玄色大氅,面覆青铜鬼面,腰间悬着带血的鬼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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