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应天府紫禁城武英殿内,气氛却比殿外萧瑟的凉风更加凝重。永乐皇帝朱棣端坐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面色沉静,不怒自威。然而,若细看其眉宇间,却能发现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种更深沉的决绝。
殿下,肃立着大明朝最为核心的军事勋贵集团。淇国公丘福、魏国公徐辉祖(徐达之子,靖难后虽曾被疑,但终得重用,代表一部分传统勋贵和靖难新贵的平衡)、以及五军都督府的主要将领、京营提督、神机营指挥使等,几乎囊括了大明北伐派的所有中坚力量。他们个个身着朝服或戎装,神色肃穆,眼神中充满了对北伐的渴望与对皇帝龙体的担忧。
沉默良久,淇国公丘福,这位资历最老、性格最为刚直的悍将,率先出列,声音洪亮如钟,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陛下!北元残孽,狼子野心,屡犯边塞,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末将等深知陛下欲御驾亲征,扫穴犁庭,以成不世之功!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而沉重,“陛下乃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于一身!漠北苦寒,路途遥远,贼寇凶悍,陛下年事已高,实在不宜亲身涉险!末将等愿代陛下出征,统率我大明虎贲,必当奋勇向前,踏破贺兰山缺,将那瓦剌鞑靼首领的人头,献于陛下阶前!恳请陛下,坐镇京师,运筹帷幄即可!”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坐镇京师!”以徐辉祖等人为首,一众武将齐刷刷单膝跪地,声音如同闷雷,在殿内回荡。他们是真的担心皇帝的身体,连年征战,上次北征归来呕血的情景犹在眼前,漠北环境恶劣,万一龙体有恙,后果不堪设想。
朱棣看着脚下这群跟随自己出生入死、此刻满脸诚挚与担忧的老兄弟们(以及如徐辉祖这般历经考验得以重用的将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无人能懂的决然。
他没有立刻让众人平身,而是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御阶边缘,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庞,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爱卿,平身吧。”
待众人起身,朱棣才继续说道:“你们的心意,朕都知道。北伐漠北,朕意已决,并非一时意气,更非贪图虚名。”他抬起手,指向北方,眼神锐利如鹰,“北元之患,非疥癣之疾,乃心腹大患!自皇考起,至朕,乃至后世子孙,若不能将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我大明北疆,永无宁日!朕,不能让这个隐患,再留给子孙后代!”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帝王的意志。丘福等人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朱棣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变得异常深邃,缓缓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况且……朕此番北伐,亦是为我大明,选一位能承重任、开万世太平的……新君!”
“新君?!”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猛然在武英殿内炸响!所有武将,包括最为沉稳的徐辉祖,都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虽身体有恙,但对外秘而不宣),太子虽仁弱,但也无大过,何以突然提及“新君”?而且是在北伐之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猜测,瞬间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难道是陛下自知身体……?还是对太子不满,欲行废立?可太子并无失德之处啊!
朱棣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并没有卖关子,直接揭晓了答案,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
“朕意已决,待东瀛事毕,北伐事物准备完毕,朕……便将这大明江山,禅位于……晟王,朱高晟!”
“轰——!”
如果说刚才“新君”二字是惊雷,那么此刻“禅位”、“晟王”这几个字,简直就是天崩地裂!整个武英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武将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禅位?!主动将皇位让出?自古以来,除非迫不得已,哪个皇帝会甘心在活着的时候交出至高无上的权力?更何况是陛下这样雄才大略、掌控欲极强的帝王!
晟王朱高晟?那个年仅弱冠、一直在天津卫搞些“奇技淫巧”的四皇子?虽然近年来他弄出的新式海船、银行、矿冶确实令人侧目,但……治国平天下,岂是这些“小道”所能支撑?他如何能与宽厚仁德的太子相比?如何能服众?魏国公徐辉祖眉头紧锁,他出身顶级勋贵,考虑得更深,如此剧烈的变动,必然引发朝堂震荡,甚至……他不敢深想。
巨大的震惊、不解、甚至一丝隐晦的抵触情绪,在诸位老将心中迅速蔓延。若非说出此话的是他们誓死效忠的永乐皇帝,他们几乎要以为这是疯话!
“陛……陛下!”丘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性子最急,也最是直肠子,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此事……此事万万不可啊!陛下!太子殿下仁孝,并无过失,岂可轻言废立?晟王殿下虽聪慧,然年纪尚轻,于国政军务恐……恐经验不足!骤然登基,如何能驾驭这庞大的帝国?必生乱象啊!陛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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