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图书馆儿童区的午后,总带着种旧时光泡软了的温吞。阳光斜斜切过落地窗,把原木书架的影子拉得老长,像谁摊开的泛黄宣纸。空气里飘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混着柠檬消毒水的清冽,还有孩子们翻书时带起的、淡淡的橡皮屑香。
谷梁黻蹲在矮柜前整理绘本,米色亚麻衬衫的袖口蹭到了柜角的蓝墨水。她没在意,随手抓起块橡皮蹭了蹭,那墨渍却像活了似的,晕开一小片灰蓝,倒像幅没画完的云。
“谷老师!”脆生生的喊声撞过来,穿恐龙连帽衫的小男孩举着本《小王子》冲过来,连帽上的恐龙角都歪了,“《小王子》又被借走啦!您说的那本带借书条的还在吗?”
谷梁黻接过孩子手里的复刻本,扉页贴着张泛黄的借书卡。2018年3月16日,借阅人:小雨。字迹歪歪扭扭,像刚学会爬的小虫。“这是第五年啦。”她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纸页薄得能透光,“等原来那本回来,我第一时间给你留着。”
小男孩还想说什么,窗外突然炸响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吱——”的一声,尖得像要把空气划破。儿童区的长明灯“滋啦”闪了两下,光影在谷梁黻脸上晃过,她原本温和的脸色,瞬间被照得一片苍白,像蒙了层薄霜。
“谷老师,灯坏啦?”小男孩拽了拽她的衣角,声音里带着点怕。
谷梁黻刚要摇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震得她手心发麻。是档案室的老陈,电话接通时,那边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小谷啊,你前几天问的那批旧书,有发现了。”
“所以您是说——”谷梁黻攥着电话线,手指绕来绕去,把线缠成了个死结,“五年前捐来的那批旧书里,真有本夹着肺癌诊断书的《小王子》?”
老陈又咳了两声,声音闷得像隔着层棉花:“诊断书没夹在《小王子》里,在《星间飞行》的章节页。患者叫林月云,确诊日期2018年3月17日……对了,那本《小王子》扉页还有行铅笔字——‘爸爸,等你回来一起读’。”
谷梁黻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扑向旁边的电脑。鼠标光标在屏幕上抖个不停,终于停在“2018年3月16日借阅记录”上——那天是全市小学组织亲子阅读活动,每个孩子的借书卡上都有家长签名,唯独小雨的那张,空白着。
长明灯又“滋啦”闪了闪,光线暗下去的瞬间,墙角的阴影里好像多了个人。谷梁黻眨了眨眼,再看时,阴影里真站着个穿香云纱旗袍的女人。旗袍是深藕荷色的,领口盘着精致的花扣,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在昏暗中泛着暖黄的光,像两小颗月亮。
“请问……”女人开口,嗓音软得像浸了蜜的檀香,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凉,“听说这里有本带玫瑰书签的《小王子》?”
谷梁黻站起身,目光落在女人的手上。她涂着正红蔻丹的指尖轻轻划过书架,右手小指上有道浅浅的陈年割伤,形状弯弯的,像枚玫瑰刺。“您是?”
“我叫不知乘月。”女人收回手,指尖在旗袍下摆的玫瑰纹样上顿了顿,“来找我父亲捐的书——他临终前说,有本《小王子》要留给总坐第三排的女孩。”
“您父亲是?”谷梁黻追问,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重。
“林疏桐,肺癌过世五年了。”不知乘月突然伸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夜航》。书页被她一翻,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飘了下来,落在她手背上。“啊,这是他给我母亲别出院花的习惯。”
话音刚落,儿童区的灯“啪”地灭了!彻底的黑暗里,有孩子“哇”地哭出声,紧接着是桌椅碰撞的乱响。几秒钟后,长明灯“滋啦”一声又亮了,光线昏昏沉沉的。谷梁黻猛地看向不知乘月,这才看清她旗袍领口别着的襟针——哪里是普通的襟针,竟是枚指甲盖大的微型注射器,针头闪着冷光。
“停电了?”不知乘月像是没察觉谷梁黻的目光,语气平淡得很,“这图书馆的电路,倒是和五年前一样旧。”
“重启电路需要十分钟!”门口传来保安的喊声,他打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晃来晃去,“大家待在原地别动!别乱走!”
谷梁黻没听保安的,借着微弱的手电光,摸黑走向第三排书架。她记得很清楚,小雨总坐在这里,那本神秘的《小王子》,大概率也藏在这附近。指尖在书架上摸索,突然触到一本皮革包角的书,触感和别的书都不一样。
就在她要把书抽出来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扣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紧接着,一个冰凉的金属物抵住了她的腰际——是把拆信刀,刃口锋利得能感觉到寒气。
“书给我。”不知乘月的气息喷在她耳后,带着点苦杏仁的味道,“我父亲在书里藏了抗癌药方,那是救我母亲的……”
“你母亲林月云五年前就过世了。”谷梁黻突然开口,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诊断书在档案馆存着,您没去看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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