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寒意顺着维多利亚港的海风钻进来,裹着咸腥气贴在皮肤上——比这季节更冷的,是香港资本市场里正暗涌的波澜,像藏在暗处的鲨鱼,只等一个信号就撕开水面。
东兴集团大厦顶楼的落地窗前,陈东指节捏着刚送来的简报,纸页边缘被海风带得微微发卷。窗外,中环的霓虹正一盏盏亮起来,从IFC到汇丰总行大厦,那些刺破夜空的光点,把香港最繁华的轮廓烫在暮色里。
“董事长。”李静宜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尾音里藏着按捺不住的颤栗——那是兴奋的震颤,“我们在青州英泥的持股,已经摸到百分之二十一了。”
陈东转过身时,陈伯谦也站在一旁,老花镜滑到鼻尖,眼底却亮得像燃着火星。
“比预计快了三天。”陈东走到墙前那张巨幅香港工商地图前,指尖重重按在“青州英泥”四个字上,指腹碾过纸面的纹路,“两个月,啃下两成。你们熬的那些通宵,没白费。”他顿了顿,补充道,“虽说青州英泥是华人创办的老厂,这些年也有英资零散参股,但能拿到这个份额,已是不易。”
李静宜递上的分析报告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明面账户吸筹,暗线渠道托底,没出一点岔子。现在市场还在猜‘是不是建材行业要回暖’,没人往我们身上想。毕竟青州英泥股东分散,小股东多,才给了我们机会。”
“这只是拿了张入场券。”陈东的目光扫过报告上的数字,像刀划过黄油,“静宜,继续收。另外,去接触那些持股不到百分之一的小股东,尤其是南洋来的侨商后代——给他们比市价高两成的价,悄悄把散股拢过来,别闹出动静。这些人多是祖辈持股,对公司事务参与度低,争取起来阻力小。”
“明白!”李静宜攥紧报告,指节泛白。
“伯谦。”陈东转向另一边,声音沉了下来,“该敲敲山了。拟份正式函件给青州英泥董事会,要两个董事席位,再提召开特别股东大会。先探探他们的底,也让那些参股的英资方知道我们的存在。”
陈伯谦点头时,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袖口——他清楚,这封信一寄出去,香港华资圈与青州英泥背后零散英资方的角力,就要摆到台面上了。
怡和洋行顶层办公室里,亨利·凯瑟克的手指在报告上敲着节奏,皮鞋尖抵着地毯上的花纹,没发出一点声音。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泛着冷光,和他眼底的神色一样。报告里“青州英泥”旁,用红笔标注着“华人控股主体,我司持股7%”的字样。
“比我们算的,快了不止一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对身后的助理说,“从葵涌那边用德国标准拆我们的规矩,到现在在青州英泥咬下两成股份……这个陈东,不是靠运气发家的暴发户。他专挑英资参股但非控股的英资企业下手,每一步踩的地方,都选得极巧。”
凯瑟克把报告扔在红木办公桌上,指尖点着“东兴堂”三个字:“通知风控部,把东兴堂的威胁等级调到最高。再给汇丰和渣打的老朋友递个话——但凡东兴堂要走大额信贷,让他们多审三遍,别给太痛快。我们虽不是青州英泥的主家,但也不能让华资这么轻易扩张,得给他们的资金链上点紧箍咒。”
这话没带一个“拦”字,却像一道无形的闸门,要悄悄掐断陈东可能依赖的金融活水。助理点头时,能看见凯瑟克指尖的青筋,正一点点绷起来——他清楚,英资在香港的根基,容不得半点松动。
青州英泥董事会会议室内,空气稠得像凝固的水泥。董事长韦理是创始人后代,此刻正把东兴堂的函件摔在红木长桌上,纸张撞击桌面的脆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必须反击!联合那些英资小股东,跟他们签一致行动协议,把股权攥紧了!”一位跟着韦家多年的老董事猛地拍了桌子,领带歪在胸前,“不能让他们凭两成股份就来抢话语权!”
“反击?拿什么反?”华裔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冷意,“人家已是第一大股东,合法合规。我们联合英资股东,可那些人只看利益,要是东兴集团给他们好处,未必会跟我们一条心。再说,东兴集团的信里写的是‘战略投资’‘共谋发展’,没说要夺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座脸色各异的董事,说出了最实在的话:“各位,东兴集团在东南亚潮侨圈的分量,不用我多说吧?我们青州英泥的水泥想卖进南洋,光靠我们自己的渠道,根本打不破本地华商的圈子。但要是拉上东兴集团……他们的同乡会馆、宗亲网络,可是我们求都求不来的。这说不定是个打开南洋市场的机会?”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会议室里的火气。争吵声渐渐变成了交头接耳的嘀咕,有人皱着眉算账,有人掏出笔在纸上画着南洋的地图。最后,韦理捏着眉心,声音里满是不甘:“先约个时间,跟他们谈谈,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另外,去跟那些英资股东通个气,问问他们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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