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川左贤王大营,金顶王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左贤王赫连勃,一个身材魁梧如熊、面颊带着狰狞狼头刺青的中年汉子,正死死盯着跪在帐中、浑身浴血、丢盔弃甲的先锋将领。地上,扔着那封由林惊雪伪造、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鹞鹰”密信副本。
“五千精锐!本王的五千秃鹰儿郎!就这么没了?连凉州的城门砖都没摸热,就葬送在那个宋人女娃的陷阱里?!”赫连勃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猛地一脚踹翻面前的矮几,酒水肉食溅了那将领一身。“废物!都是废物!还有那个‘鹞鹰’!信誓旦旦保证万无一失,结果呢?张家被连根拔起,本王的勇士成了瓮中之鳖!”
帐内其他部落首领和将领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时触怒这头暴怒的雄狮。
“大王息怒。”一个坐在阴影中,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右手戴着特制皮套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嘶哑难辨,正是“鹞鹰”。“此番失利,确是我低估了那林惊雪。她比预想的更为狡猾果决,竟能如此迅速识破张氏,并反手利用……此女,留不得。”
“留不得?你现在说留不得?!”赫连勃猛地转头,目光如饿狼般盯住“鹞鹰”,“因为你和你那该死的计划,本王损兵折将,颜面扫地!你告诉本王,现在该怎么办?!”
“鹞鹰”隐藏在阴影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声音依旧平稳:“大王,一时的失利不代表满盘皆输。林惊雪虽侥幸赢了一局,但她兵力有限,孤立无援。凉州经此内乱,虽清除了张家,但必然人心惶惶,守军亦疲惫不堪。我们依然掌握绝对优势。”
他顿了顿,继续道:“既然奇袭不成,那便以堂堂正正之师,以泰山压顶之势,碾碎他们!请大王下令,集中所有攻城器械,不惜代价,日夜不停地猛攻东、北两门!我倒要看看,是凉州的城墙硬,还是我北戎勇士的骨头硬!只要攻破一门,任凭那林惊雪有通天之能,也回天乏术!”
赫连勃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凶光闪烁,最终,他狠狠一拳砸在支撑王帐的立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好!就依你!传令下去!将所有抛石机、攻城槌都给本王推到阵前!各部落轮流进攻,昼夜不息!三天!三天之内,本王要站在凉州的城头上!用杨业和林惊雪的头骨做酒碗!”
左贤王的怒火,化作了铺天盖地的死亡风暴,倾泻在凉州东、北两面的城墙上。
数以百计的北戎抛石机发出令人牙酸的扭动声,将磨盘大的石块、点燃的油罐,如同冰雹火雨般砸向城头。城墙在巨石的撞击下剧烈颤抖,夯土簌簌落下,女墙被砸出一个个缺口,烈焰在城头蔓延,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
扛着巨木的北戎步兵,在箭雨和盾牌的掩护下,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城门和城墙。云梯搭上,又被守军奋力推倒;钩索抛上,双方在城垛边缘展开残酷的拉锯战。
杨业亲自站在东门城楼,须发贲张,嘶声力竭地指挥着防御。滚木礌石如同瀑布般落下,金汁(煮沸的粪便混合毒物)泼洒,烫得城下敌军皮开肉绽,发出非人的惨嚎。箭矢如同飞蝗,双方士兵不断中箭倒下,尸体很快在城墙下堆积起来。
战斗从白天持续到夜晚,又从天黑厮杀到黎明。城墙多处出现险情,守军伤亡急剧增加,连韩明都身中两箭,被强行抬下城墙包扎。城内的民夫、青壮被源源不断征调上来,搬运物资,救护伤员,填补防线缺口。
凉州,真正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每一刻都在吞噬着生命。
红柳林中,林惊雪听着远处传来的震天喊杀声和持续不断的轰鸣,眉头紧锁。她派出的斥候带回的消息不容乐观:北戎主力不计伤亡地猛攻东、北两门,攻势之猛烈,远超以往。
“将军,我们是否按原计划,袭扰其侧翼或后勤?”沈墨请示。按照最初与杨业的约定,他们这支奇兵应在关键时刻出击,牵制敌军。
林惊雪摇了摇头,指向地图上北戎大营的方向:“你看,左贤王虽然主攻东、北,但对西、南两个方向的警戒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加强了。尤其是我们所在的西南方向,游骑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大营侧翼也布置了重兵和障碍。‘鹞鹰’吃了上次的亏,防着我们呢。”
她沉吟片刻:“此时我们若主动出击,兵力悬殊,正中其下怀。他巴不得我们离开隐蔽处,与他硬碰硬。”她深知,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奇兵一旦失去隐蔽和突然性,效果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被反噬。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凉州苦战?”一名将领不甘道。
“当然不。”林惊雪眼神锐利,“我们不能去主攻方向硬拼,但可以给他找点别的麻烦。沈墨,你带几个人,化妆成北戎溃兵或者牧民,混到更远的地方去,找到他们的粮道或者水源地!能烧则烧,能投毒则投毒!就算不能完全切断,也要让他们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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