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王家大宅前的冲突,在李秀宁以自身清誉和家族声望为赌注的恳切陈情下,如同沸腾的油锅被暂时滴入冷水,表面上平息了下去。
王大户慑于刘宗敏大军的威慑和部分民众的动摇,最终未能硬抗到底,眼睁睁看着家丁护院被缴械,老父的尸身被闯军士兵用草席包裹,抬往那冒着不祥黑烟的焚尸场。
然而,那强行压制的平静之下,是更深、更汹涌的暗流。
屈辱、恐惧、仇恨的种子,已深埋在每个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
更致命的是,牛金星及其党羽精心炮制的恶毒谣言,并未因冲突的暂时平息而消散,反而如同获得了养分的瘟疫,以更疯狂的速度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蔓延。
“苏妖人用瘟疫练功”、“医院以童男童女试药取心肝”这些骇人听闻的谎言,在极度恐慌和信息闭塞的环境下,竟比真相跑得更快,更容易被惊恐失措的人们所“相信”。
信任的基石,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座被视为“希望之地”的隔离区。
木栅栏外,开始三三两两,继而汇聚成群的民众聚集起来。
他们不再是之前哀求救治的可怜人,而是满脸悲愤、眼神中充满怀疑和仇恨的亲属。
“放我儿子出来!
你们不是治病!
是害命!”
“把我家娘子还给我!
谁知道在里面是死是活!”
“什么隔离!
分明是献给那妖人的祭品!”
“闯贼丧尽天良!
苏妖人不得好死!”
哭喊声、咒骂声、质疑声,汇成一股充满敌意的声浪,冲击着隔离区脆弱的防线。
有人开始向栅栏内投掷石块、烂菜叶、甚至粪便。
守卫的士兵紧张地持枪呵斥,但面对这些手无寸铁却情绪激动的百姓,他们既不能轻易动武,又无法有效沟通,防线在道德和情感的压力下摇摇欲坠。
隔离区内,本已惶惶不安的病患们,听到外面亲人的哭喊和污言秽语,更加恐慌骚动,秩序几近失控。
而风暴的中心,则迅速转移到了那座洁白的“军民医院”。
在谣言中,这里已不再是救死扶伤的圣殿,而是苏俊朗进行“邪法实验”、李秀宁协助“残害生灵”的魔窟妖穴。
大量被煽动的民众,以及混杂在其中、唯恐天下不乱的豪强家丁和牛金星安插的煽动者,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医院团团围住。
“烧了这妖窟!”
“杀了苏妖人!
杀了李妖女!”
“砸开门!
救出里面的人!”
人群怒吼着,用木桩撞击着医院加固过的大门,砖石如雨点般砸向窗户。
院内,有限的守卫拼死抵住大门,脸色煞白。
医护人员和伤势较轻的伤兵蜷缩在室内,听着外面震天的喊杀声,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他们无法理解,为何自己拼尽全力救治伤患,却换来如此对待?
为何白衣天使,在愚昧和恶意中,竟成了妖魔的代名词?
消息传到正在别处处理防疫事务的李秀宁耳中,她脸色骤变,不顾苏俊朗之前的严令劝阻,立刻带着几名护卫赶往医院。
当她看到医院外那人山人海、群情激愤的恐怖场景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但她没有退缩,再次毅然走入人群,试图用她的真诚和往日的声誉,平息这场无妄之灾。
“乡亲们!
静一静!
我是李秀宁!
大家听我说!”
她站在一块稍高的石阶上,声音因焦急而嘶哑,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医院里都是病人!
都是你们的父老乡亲!
我们是在救人,不是在害人!
那些谣言都是假的!
是有人恶意中伤!”
然而,这一次,她的声音如同投入狂涛的石子,瞬间被淹没。
积压的恐慌和被刻意引导的仇恨,已让许多人失去了理智。
“妖女!
休要狡辩!”
“假仁假义!
你和那苏妖人是一伙的!”
“谁知道你救人是真是假?
说不定就是拿人试药!”
辱骂和质疑如同冰雹般砸来。
李秀宁百口莫辩,看着那一张张被愤怒扭曲的、曾经被她救治过的面孔,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无力。
就在她试图再次开口时,异变陡生!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般从人群缝隙中钻出,直取李秀宁的咽喉!
这一箭,时机刁钻,狠辣无比,绝非普通百姓所为,极可能来自混在人群中的豪强死士或牛金星指使的杀手!
“小姐小心!”
一声嘶哑的暴喝响起!
始终默默跟随在李秀宁身旁、一条胳膊还缠着绷带的老伤兵赵老栓,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凭着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练就的本能,猛地向前一扑,用尽全力将李秀宁推向一旁!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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