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东北角,昔日为亲王服务、制造各种奢华器物的匠作坊,如今已彻底改头换面。
高悬的“闯字第一军工坊”牌匾下,原本沉寂的院落被一派前所未有的、充满力量感的喧嚣所取代。
高大的砖石厂房内,炉火熊熊,映照着一张张淌着汗水、却闪烁着专注光芒的面孔;
空气中不再是脂粉香或木料清漆味,而是混合了煤炭燃烧的烟呛、金属锻打的灼热、以及新鲜木屑的原始气息。
得益于刘宗敏的全力支持和“抄家”得来的丰厚物资,一车车的原材料被源源不断地运入工坊。
从王府库房深处起出的、成捆的熟铁料和铜锭堆积如山,从城中富户家中搜刮来的上等硬木(紫檀、花梨木自是舍不得,但榆木、枣木等却不少)码放整齐,还有各种说不出名目的矿石、颜料、化学品被分门别类,存放在干燥的库房中。
这种“富裕”的感觉,是地窖时期无法想象的。
然而,苏俊朗深知,资源的堆积不等于生产力的提升。
要将这些原材料转化为可靠的战斗力,必须依靠更高效的生产方式和更严格的质量标准。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工坊一侧那条潺潺流动的金水河支流。
“人力有穷时,而水力无穷。”
苏俊朗站在河畔,对围拢过来的鲁大锤、赵巧手等工匠骨干说道。
他手中拿着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地上画着简单的示意图:
“我们需要借助水流的力量。”
在他的指导和粗略的图纸(结合脑海中的系统知识和前世模糊的印象)下,一场小小的动力革命在工坊内悄然发生。
工匠们先是修复了河畔那套废弃的水车基座和传动轴,然后用坚实的硬木打造了新的水轮叶片。
随着水轮被重新放入水流,在河水的推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却充满力量的转动声,一股持续而稳定的机械动力被引入了工坊。
最直接的应用,是水力锻锤。
鲁大锤带领铁匠组的伙计,利用水车传来的旋转动力,通过一套简易的凸轮和连杆机构,将其转化为沉重的锻锤的上下往复运动。
一柄需要壮汉轮动大锤反复敲打数十下才能初步成型的枪头胚料,现在只需放在铁砧上,在水力锤规律而有力的“哐!
哐!”
撞击下,不过片刻便能锻打出大致形状,不仅省力,而且力度均匀,成型质量远胜人工。
锻打车间里,那持续不断的、富有节奏的轰鸣声,成为了工坊效率提升最显着的标志。
紧接着,水力砂轮和简易钻床也被陆续制造出来。
旋转的砂轮用于打磨兵器刃口,取代了以往手工在磨石上费力地来回推拉;
钻床则用于在矛杆、工具手柄上钻孔,精度和速度都大大提高。
对于那些无法利用水力的工序,苏俊朗则设法弄来几头健壮的骡子,设计了畜力驱动的磨盘式转盘,用于研磨火药原料或者驱动一些需要旋转的简单机械。
机械的力量开始部分取代纯人力,带来的不仅是体力上的解放,更是效率和一致性的飞跃。
工匠们从繁重的重复劳动中解脱出来,可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技术难点和精度控制上。
然而,苏俊朗的目标远不止于“省力”。
他追求的,是冷兵器时代难以想象的——
标准化生产。
他选择的第一个突破口,是消耗量巨大、且工艺相对简单的箭簇(箭头)和枪头。
“以往打造箭簇,全凭师傅手感,大小、重量、形状皆有差异,影响射程和精度。”
苏俊朗召集了铁匠和木工组的负责人,在刚刚搭建好的、挂满了各种图纸的“规划室”里开会。
他拿出几个用硬木精心雕刻的、形状完全一致的箭簇模具。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一件一件地打,而要一批一批地造!”
他推行了简单的流水线作业:
1. 下料与初锻: 学徒们按照标准尺寸切割铁料,然后由水力锻锤进行初步锻打,形成统一的雏形。
2. 精修与开刃: 锻打好的雏形被固定在特制的夹具上,由熟练工匠在水力砂轮上进行打磨和开刃,确保刃口角度和锋利度一致。
3. 淬火与回火: 由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傅统一掌控火候,进行淬火和回火处理,保证硬度和韧性的平衡。
4. 检验与装配: 最后,有专人用标准砝码和卡尺(苏俊朗设计的简易版本)进行抽检,合格的箭簇才被允许安装到统一规格的箭杆上。
同样的理念被应用到枪头的生产上。
很快,工坊内就出现了一条条分工明确、节奏紧凑的生产线。
不再是每个工匠独立完成一件作品,而是每个人负责一个环节,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协同运转。
生产出的箭簇和枪头,尺寸、重量、形状几乎一模一样,装在制式的箭杆和矛杆上,组成的箭矢和长枪,其一致性让前来领取军械的闯军老兵都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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