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漫过紫宸宫的琉璃瓦,将巍峨宫阙晕染得若隐若现。林微身着一身月白绣暗纹的官袍,腰间系着银带,步履沉稳地走在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上。露水打湿了她的靴底,微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却丝毫未扰她此刻沉静的心境。
自半月前正式入仕,担任正五品的水利主事以来,这是她第三次踏入紫宸宫。前两次或为奏报河工近况,或为领取朝廷拨付的物资,皆是速去速回,未曾有过片刻停留。而今日,她怀揣着一份沉甸甸的奏疏,要在早朝上直面满朝文武,提出那项足以震动朝野的黄河治理新政。
御道两侧的古柏枝繁叶茂,晨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微抬眼望去,前方的紫宸殿已近在咫尺,殿门口两侧站立着手持仪仗的禁军,神色肃穆,气场威严。远远便听到殿内传来的钟鼓声,沉闷而庄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头,提醒着来人此刻所处之地的肃穆与威严。
她放缓脚步,整理了一下官袍的衣襟,确保没有丝毫褶皱。指尖触及衣料上细密的针脚,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在灯下修改奏疏的场景。宇文擎坐在一旁,为她研墨铺纸,偶尔会提出一两句中肯的建议,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中满是信任与支持。那种无声的陪伴,如同一股暖流,支撑着她走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
“林主事,陛下已在殿内等候,随我来吧。”一名内侍官轻步走来,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显然,对于这位朝堂上唯一的女官,宫中之人大多秉持着观望的态度,既不敢怠慢,也不愿过分亲近。
林微颔首示意,紧随内侍官步入紫宸殿。殿内光线明亮,檀香袅袅,文武百官身着各色官袍,分列两侧,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质疑,有不屑,也有少数几抹隐晦的善意。林微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御座之上。
当今陛下宇文宏年近五旬,面容威严,眼神深邃,此刻正端坐在龙椅上,神色难辨。他身旁的珠帘轻轻晃动,遮挡住了后方的景象,却挡不住那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臣林微,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微依循礼制,跪拜行礼,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平身吧。”宇文宏的声音低沉有力,“林主事今日上朝,可有要事启奏?”
“回陛下,臣确有要事启奏。”林微缓缓起身,从袖中取出那份折叠整齐的奏疏,双手高高举起,“臣近日勘察黄河沿岸灾情,结合古今水利之法,草拟了一份黄河治理新政,恳请陛下御览。”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百官们交头接耳,神色各异。黄河水患自古有之,历代君王都曾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治理,却始终未能根治。如今一个年轻的女官,竟敢声称草拟了“新政”,这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黄河治理事关重大,岂是轻易就能出新策的?”不等宇文宏开口,户部尚书王大人便出列反驳,他年逾花甲,须发皆白,语气中满是不以为然,“林主事初涉水利,怕是不知其中深浅。老夫执掌户部多年,经手的河工款项不计其数,历代治水之法早已成熟,只需循规蹈矩,便可保一时无虞,何必另起炉灶,徒增烦扰?”
王大人的话道出了不少官员的心声,纷纷点头附和。
“王大人此言差矣。”林微不卑不亢地回应,目光直视着王大人,“历代治水之法虽有可取之处,却也存在诸多弊端。如筑堤防洪,看似稳妥,实则年年加固,耗资巨大,且一旦决堤,灾情更为严重。再如分流泄洪,往往需征用大量民田,导致流民四起,反而引发社会动荡。臣所提新政,正是针对这些弊端,力求标本兼治,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王大人冷笑一声,“林主事好大的口气!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岂是人力所能彻底驯服的?老夫看你不过是纸上谈兵,异想天开罢了。”
“是否纸上谈兵,还请陛下与诸位大人看过奏疏再下定论。”林微并未与王大人争辩,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宇文宏,“臣的新政,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其一,疏通河道,清除淤塞,拓宽河床,增强黄河的行洪能力;其二,修建新式堤坝,采用‘三合土’混合糯米浆、石灰等材料,加固堤身,同时在堤坝内侧修建排水渠,防止堤身被水浸泡侵蚀;其三,在黄河沿岸修建水库与蓄水闸,汛期蓄水,枯水期放水,调节水量,同时可灌溉周边农田,造福百姓。”
她的话音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百官们的骚动渐渐平息,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尤其是她提到的“三合土”材料与水库蓄水之法,更是闻所未闻。
宇文宏眉头微蹙,显然也被林微的提议勾起了兴趣,他抬手道:“将奏疏呈上来。”
内侍官连忙上前,接过林微手中的奏疏,呈递给宇文宏。宇文宏仔细翻阅着,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奏疏上不仅有详细的治理方案,还有精准的图纸与预算,甚至连施工步骤与人员调配都考虑得极为周全。字里行间,尽显专业与严谨,丝毫不像一个初涉水利的官员所能写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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