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依的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她看着王玉霞那张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的脸,心中的谜团豁然开朗。
她以为自己洞悉了一切,看穿了眼前这个女人所有复杂的、隐忍的情感。
这让她既同情,又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
最大的障碍,那个她以为存在的爱情,原来只是一个善良女人的自我牺牲。
激动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作为政委一贯保持的冷静和克制。
她就像一个憋了太久心里话,终于找到倾诉对象的年轻姑娘,再也按捺不住。
“王老师,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
林曼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她重新坐回床边,身体前倾,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
“我跟你说,我第一眼见到孙大成,就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他那个人,话不多,可往那一站,就像一座山,什么都不怕。你知道吗?第一次在山上,他一个人就撂倒了我们好几个老兵油子,那身手,真不是盖的!”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完全忘记了自己“调查者”的身份。
“还有那次去附近村子救援,我们被逃兵包围了,那么危险,他把我护在身后,一点都不慌。
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去,我当时腿都软了,可一看他那个沉稳的背影,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真的,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就觉得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什么都不用怕。”
林曼依双手比划着,脸上泛着光彩,那是只有陷入爱恋中的女孩才会有的神情。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迷恋。
“他这个人,就是个木头桩子,可有时候又细心得很。上次我脚崴了,他二话不说就把我背起来,走那么远的山路,大气都不喘一下。
我趴在他背上,听着他的心跳,感觉……感觉特别安心。王老师,你说,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让你给推开了呢?”
王玉霞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林曼依说的每一个场景,她都能想象出来。那个如山一般的男人,那个沉默却可靠的背影,那个宽厚温暖的脊背……这些,她也曾感受过。
可是,从林曼依嘴里说出来,却像一把把小刀,在她心上划开一道道细密的口子。
不疼,但是酸,是涩,是密密麻麻的钝痛。
眼前这个姑娘,年轻,漂亮,浑身都充满了朝气。她有文化,有理想,枪法又准,还是个领导。
她和孙大成是同志,是战友,他们有共同的语言和目标。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就像戏文里说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玉霞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入了冰冷无底的深渊。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皮肤已经不像年轻姑娘那样光滑了。
再想想自己的身份,一个寡妇,还是孙大成的“丈母娘”。自己就像一棵在风雨里飘摇的老树,而孙大成是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松柏,前途无量。
自己怎么能去拖累他?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耻。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一个人老珠黄的寡妇,居然还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动了心思。
还是一个那么有能力,那么出色的男人。
这种想法,就像一条毒蛇,噬咬着她的内心,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惭愧和自卑。
“王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曼依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发现一直是自己在滔滔不绝,而王玉霞从头到尾,只是沉默地听着,连一个字都没有插嘴。
王玉霞愣了一下,像是刚从深水里被捞出来,她努力地牵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的语速太快了,我……我插不上嘴。”
“是吗?”
林曼依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露出了少女般的娇憨。
“我一说起他,就有点刹不住车。”
她笑了笑,随即又爬上了床,挨着王玉霞躺下,侧着身子看着她,仿佛要把她当成最亲密的姐妹。
“王老师,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无比认真。
“我觉得孙大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像块木头。我明里暗里暗示过他好几次,他好像一点都不懂!你说他是不是真傻啊?要不……要不你帮我跟他说说?”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又自己给否决了。
“不行不行,这种事还是得我自己来说!”
她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
兴奋过后,林曼依总算没忘了正事。她坐起身,神情严肃起来:“王老师,不管怎么说,这桩冥婚必须取消!我们是革命队伍,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孙大成同志要入党,组织上绝不允许他背着一个‘死人丈夫’的身份!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王玉霞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想到了孙大来,想到了那个一年之约。这件事,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会不会暴露孙大来的计划,给他带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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