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镇北王府偏殿裹在一层青灰色雾气里,苏蘅站在铜镜前,指尖抚过月白裙裾上绣的缠枝莲纹。
案头那盏青釉瓷灯突然爆出灯花,暖黄的光漫开,照见灯座上若隐若现的并蒂莲纹路——和她在墨香记忆里见过的,萧砚母妃妆匣上的纹饰分毫不差。
“苏姑娘,世子爷请您去前殿。”侍女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尾音被穿堂风卷得发颤。
苏蘅深吸一口气,发间木簪蹭过耳垂,带着新抽枝桠特有的清苦香。
她推开殿门时,夜风掀起裙角,露出袜底沾的一点泥——那是方才下车时,道旁野菊偷偷塞给她的“平安符”,用花瓣裹着颗带露的草籽。
前殿的门帘被她掀起的刹那,烛火“噼啪”炸响。玄色身影端坐在主位,连帽沿都未抬起,只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你说墨香的记忆里提到了我母妃?”话音像块淬了冰的铁,砸得空气发颤。
苏蘅望着他垂在膝头的手——骨节分明,指腹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此刻正一下下叩着桌案,节奏快得近乎焦躁。
“是。”她向前走了两步,鞋跟碾过青砖缝里的青苔,“墨香作为当年参与‘灵根蛊’实验的灵植师,她的记忆里......”
“灵根蛊。”萧砚突然抬头,眼底像淬了霜的寒潭,“南宫婉儿当年跪在母妃病榻前,说这是能救她的最后秘术。”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涩,“母妃那时咳得连帕子都攥不住,却还是摸我的头,说‘阿砚,别信’。”
苏蘅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见过墨香记忆里的画面:雕花木床前,穿月白衫子的女子(后来才知是萧砚母妃)浑身抽搐,指尖深深抠进床沿,床幔上溅的血珠比红烛还艳。
而南宫婉儿站在阴影里,手中捧着个黑陶蛊罐,嘴角挂着笑。
“灵根蛊不是秘术,是邪术。”她声音发紧,“它抽灵植师的本源滋养魔植,您母妃......是第一个试体。”
萧砚猛地站起来,玄色衣摆扫得烛台摇晃,烛油溅在案上,烫出个焦黑的痕。“所以她后来屠尽灵植师一脉?”他的手指攥住桌角,指节泛白,“十年前我在南疆查案,被灭门的灵植师院里,老槐树记得血光——可凶手的脸被黑雾遮住了。”
“黑雾是魔植的障眼法。”苏蘅袖中藤蔓悄然爬出,顺着青砖缝缠上他的靴底,“但植物的记忆不会说谎。
您母妃当年房里的素心兰,现在应该还在王府花房。“她盯着他骤缩的瞳孔,”它见过所有事。“
萧砚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能唤醒它的记忆?”
苏蘅没有抽手,任藤蔓顺着他的袖口爬上去,触到他腕间跳动的脉搏——烫得惊人,像藏着团烧了十年的火。“能。”她轻声说,“但需要您的帮助。南宫婉儿在王府安了眼线,我们得在她......”
“我让陆骁封锁花房。”萧砚松开手,转身时披风翻起,露出腰间那柄玄铁剑,“子时三刻,我带你去。”他走到门口又停住,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母妃房里的素心兰,是她亲手种的。那年我七岁,看她蹲在花池边,说等阿砚娶亲时,要用这兰做头花。”
苏蘅望着他的背影,喉头发紧。
她摸了摸发间的木簪,脚边藤蔓突然轻颤——那是殿外传来的动静。
她垂眸,看不见的藤网正顺着砖缝延展,穿过朱漆大门,触到了门外那道挺拔的身影。
陆骁的佩刀挂在腰间,指尖还搭在刀柄上,呼吸平稳得像块磐石,连衣摆被风掀起的角度都和白天护在马车左侧时一模一样。
烛火再次爆出灯花,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素白帐幔上,重叠成模糊的一团,仿佛要融在这浸透了旧怨与新誓的夜色里。
苏蘅的指尖在裙裾上轻轻一颤,月白缎面被揉出细小的褶皱。“万芳主血脉”这六个字像颗滚烫的石子,砸进她原本还算清晰的认知潭水,溅起层层惊波——她早知道自己的能力异于常灵植师,能操控草木记忆、跨越距离感知,甚至在青竹村时曾让濒死的野菊在寒冬抽芽,但从未将这些与“上古传承”直接关联。
此刻再想起初穿时山神庙老槐说的“花灵转世”,想起墨香记忆里那株在血雾中仍倔强绽放的九瓣兰,所有碎片突然开始往一处拼合。
“你不信?”萧砚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立在窗前,月光从雕花窗棂漏下,在他肩线割出冷硬的棱角。玄色披风被夜风吹得翻卷,露出腰间玄铁剑的云纹剑穗——方才还焦躁叩桌的手,此刻正攥着那穗子,指节因用力泛白。
苏蘅抬眼,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里面有十年前未干的血,有母妃临终前的叮嘱,还有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灼热的期待。“我信。”她听见自己说,喉间泛起一丝甜腥——是方才掐掌心的指甲渗了血,“只是...为何是我?”
萧砚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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