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古藤噬砖
处暑的闷雷滚过“紫藤巷”的飞檐时,苏砚之正用修枝剪清理缠在民国洋楼砖缝里的老紫藤。深紫色的藤蔓突然渗出些黏腻的汁液,顺着雕花栏杆蜿蜒而下,在地板上积成个不规则的水洼,凑近细嗅,液珠里竟混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与楼里那七个嵌在墙里的玻璃药柜散出的气息完全一致。这是她接管这座私人诊所旧址的第四十七天,老紫藤是前主人周医生的“救命藤”——那位能从藤蔓生长的方向“预判病情”的老西医,在去年霜降倒在楼梯口,手里攥着半截藤根,根须的螺旋纹路里,嵌着点暗红的血痂,与二楼手术室地砖缝里的血迹完全吻合。而洋楼所有带“药”字的标签(药瓶、药盒、处方笺),都在同一夜被藤蔓穿透,破洞的形状组成个歪斜的“7”,与玻璃药柜的数量完全相同。
苏砚之是医学史研究员,父亲留下的《药楼记》里,夹着张洋楼的剖面图,图上阁楼的位置用朱砂画着株藤,注着行字:“民国二十五年,医生苏明远植此藤,下锁七命,非苏氏传人不能见其根。”而“民国二十五年”正是军阀混战的年份,地方志记载那年紫藤巷有七位反军阀的学生躲进诊所疗伤,被军阀特务发现,在阁楼里被秘密处决,尸体被砌进了墙里,只有苏明远(苏砚之的曾祖父)活了下来,围着洋楼种了这圈紫藤,从此再没离开,临终前说“塌时,就是冤魂出墙日”。
“苏老师,藤蔓汁液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助手阿藤抱着文件夹穿过爬满藤叶的走廊,白大褂上沾着紫褐色的汁痕,“成分含生物碱和植物蛋白,是紫藤的典型分泌物,但其中检测出的人类组织碎屑,DNA与墙内取出的民国骸骨完全一致。还有,周医生的药箱里,找到七支玻璃注射器,针管刻度与民国时期的‘盘尼西林’针剂完全匹配,其中一支的活塞里,卡着缕棉线,材质与学生制服的粗棉布完全相同。”
洋楼的老座钟突然“当”地停在寅时,钟摆的影子落在藤蔓缠绕的墙壁上,与破洞组成的“7”重叠处,显出个深紫色的点,与《药楼记》里标注的“藤心”位置完全一致。苏砚之想起周医生临终前含糊的话:“藤蔓会骗人,但年轮不会,每圈缠绕都藏着种藤人的泪。”而巷里的老住户说,周医生年轻时总在深夜修剪紫藤,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照在阁楼上,能看见藤蔓的影子在墙上蠕动,像无数只手在扒墙,等鸡叫头遍就静止,只在砖缝里留下层滑腻的黏液,三天不褪,带着铁锈和消毒水的混合味。
阿藤在阁楼的地板暗格,发现了个锡制药盒,盒锁是蛇形藤蔓形状,钥匙孔正好能插进那支卡着棉线的玻璃注射器。盒子打开的瞬间,股混合着药味和霉味的气息漫出来,里面装着七张残破的处方笺,每张都用钢笔写着半句话,拼起来是“军阀搜捕,速转移”,笔迹的力度与民国学生的笔记完全一致,其中一张的边缘,还留着个极小的牙印,形状与周医生养的那只黑猫“药仙”的齿痕一致。那只猫在周医生死后就钻进了墙洞,有人说它被藤蔓勒死了,苏砚之却总在午夜听见阁楼传来爪子扒砖块的声,像在提醒她看某段藤蔓。
二、藤根记血
秋分的夜里,暴雨冲垮了半面院墙。苏砚之将七支注射器按顺序摆在玻璃药柜前,老紫藤突然剧烈震颤,最粗壮的七根主藤(缠在立柱、窗框、房梁上)突然暴起根须,根须的走向在墙上织成幅民国时期的街巷图,标注着“军阀司令部”“秘密通道”“诊所后门”的位置。她按《药楼记》记载,将七张处方笺贴在藤根最密集的墙面,砖缝里的黏液突然“咕嘟”冒泡,墙面渗出暗红的液珠,顺着藤蔓的纹路汇成七条细流,在阁楼地面拼出七个字:“民国二十五年九月九”。
“这不是普通的紫藤,是藏着血路的活地图。”苏砚之盯着墙上流动的液珠,“曾祖父苏明远将七位学生的血混进藤种,让根系顺着尸体埋藏的位置生长,在墙内织出逃生路线。周医生发现的血痂,是第七位学生的血——他不是意外身亡,是被人阻止揭露真相,那些注射器,是他标记藏尸点的信物。”她翻出周医生的诊疗日记,最后一页画着幅军阀司令部的平面图,在档案室的位置,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七命聚,藤断时”,字迹被药水浸染,隐约能看见“冯”字的轮廓——正是当年下令搜捕的军阀师长姓氏,《北洋军阀史》记载这位冯姓师长因“镇压乱党有功”被擢升,后代在解放后改姓“封”。
这时,七只玻璃药柜突然同时碎裂,柜里的空药瓶滚落在地,瓶身反射的月光与藤蔓的影子重叠,显出七个模糊的人影:七个穿学生制服的年轻人围着药箱包扎伤口,窗外传来军靴声,随后人影被拖拽进阁楼,藤蔓突然疯长,将他们与砖墙缠在一起,液珠浸透的处方笺上,突然显出用鲜血写的名字,其中“物理系李默”五个字,与档案馆保存的民国学生名录完全吻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