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古笛生苔
清明的雨丝裹着泥土腥气,漫进“乐器巷”深处的老琴行时,林砚之正用软布擦拭那支新石器时代的骨笛。笛身的鹿骨突然渗出些黏腻的绿苔,顺着孔洞蜿蜒而下,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暗绿色的圆,凑近细听,圆斑里竟传出微弱的笛声——不是现代的曲调,是三个重复的音节,像某种原始的呼唤,与琴行梁上悬挂的七只铜铃共鸣,铃舌震颤的频率,与骨笛的孔洞间距完全吻合。这是她继承这家琴行的第五十七天,骨笛是前店主老林最珍视的藏品。那位能从骨笛声里“听出先民语”的老乐师,在去年大寒倒在调音台前,手里攥着块笛膜,膜上的纹路里,嵌着点暗红的土锈,与骨笛内壁的锈迹完全一致。而琴行所有带“音”字的乐器(古琴、编钟、唢呐),都在同一夜断了弦,断口的形状,组成个歪斜的“7”,与骨笛的孔洞数量完全相同。
林砚之是音乐考古学家,父亲留下的《乐谱》里,夹着张骨笛的剖面图,图上第七个孔洞的位置用朱砂画着个音符,注着行字:“仰韶文化晚期,乐师林仓颉制此笛,内封七灵,非林氏传人不能闻其声。”而“仰韶文化晚期”正是部落冲突频发的年代,地方志记载(根据考古推断整理)那年乐器巷所在的区域,有七个原始部落的乐师因拒绝为强权部落演奏战歌,被处死在祭坛,骨骼被制成乐器,只有林仓颉(林砚之的先祖,按谱系推断)活了下来,躲在洞穴里打磨了这支骨笛,临终前说“骨笛生苔时,就是冤魂归巢日”。
“林老师,骨笛绿苔的成分分析出来了。”助手阿笛抱着文件夹踏过积水,胶鞋上的泥点溅在《乐谱》上,“苔类是蓝藻门的念珠藻,与祭坛遗址土层中的藻类完全一致。土锈的成分含氧化铁和碳酸钙,是新石器时代人类骨骼氧化的典型特征。还有,老林的工具箱里,找到七枚铜制调音器,器身上都刻着‘声’字,其中一枚的凹槽里,卡着块指骨碎片,与骨笛的鹿骨年代完全相同。”
琴行的老槐树突然无风自摇,第七片带露的叶子正好落在骨笛上,叶片的脉络与《乐谱》里标注的“音心”位置完全重合。林砚之想起老林临终前含糊的话:“笛声会骗人,但骨纹不会,每道裂痕都藏着制笛人的血。”而巷里的老艺人说,老林年轻时总在深夜吹笛,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骨笛上,能看见笛身的孔洞里浮出模糊的人影,围着骨笛跳舞,等鸡叫头遍就消散,只在笛尾留下圈湿痕,太阳出来前绝不干透,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阿笛在骨笛的尾端暗格,发现了个木盒,盒盖的纹路是七个音符的形状,钥匙孔正好能插进那枚卡着指骨的调音器。盒子打开的瞬间,股混合着土腥和松香的气息漫出来,里面装着七块残破的骨片,每块都用石刀刻着个原始符号,拼起来是“止战”的象形,与仰韶文化陶器上的“和平符”完全一致,其中一块的边缘,还留着个极小的牙印,形状与老林养的那只土狗“音阶”的齿痕一致。那只狗在老林死后就守在骨笛旁,有人说它误食了带毒的苔藓死了,林砚之却总在午夜听见琴行传来狗爪扒土的声,像在提醒她看某件乐器。
二、笛孔记仇
谷雨的夜里,惊雷不断。林砚之将七枚调音器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骨笛周围,古笛突然剧烈震颤,笛身的鹿骨簌簌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七根细骨针——每根都只有牙签粗细,针尾刻着原始的部落图腾,其中一根的针尖,沾着点黑色的灰烬,与祭坛遗址的烧灼层完全吻合。她按《乐谱》记载,将七块骨片拼在骨笛前,骨笛突然“呜——”地发出悠长的鸣响,笛声里浮现出七个模糊的场景:七个身披兽皮的乐师围着篝火演奏,突然被持石斧的人包围,随后画面被血色覆盖,骨笛的七个孔洞同时喷出绿雾,在地面汇成七个原始字符,经破译是“部落联盟,勿再相残”。
“这不是普通的骨笛,是藏着血与泪的史诗。”林砚之盯着绿雾中消散的人影,“先祖林仓颉将七位乐师的指骨碎末嵌进笛身,通过特殊的开孔方式,让笛声永远带着他们的悲鸣。老林发现了真相,却被人阻止公布,那些骨针,是他标记冤魂位置的信物。”她翻出老林的调音笔记,最后一页画着幅祭坛的平面图,在祭台的位置,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七灵聚,笛裂时”,字迹被松香覆盖,隐约能看见个类似“炎”字的符号——据考古推测,当年强权部落的首领以“炎”为号,《部落传说考》记载这位首领因“统一周边部落”被后世某些谱系神化。
这时,七件断弦的乐器突然同时发出泛音,音波在空中交织成个巨大的声波图,图上的波峰与骨笛的七个音符完全对应。林砚之将那枚卡着指骨的调音器插进第七个孔洞,骨笛突然发出“咔”的脆响,笛身从中间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卷兽皮,上面用矿物颜料画着七位乐师的画像,每人手中都握着不同的乐器,画像旁的符号经破译是“以乐通神,非为杀伐”,与出土陶器上的“乐神图”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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