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营,周砚反手将门闩扣紧,风沙拍打帐篷的声响被隔绝在外,他却仍急得声音发颤:“将军,赵烈哪是来督查的?他分明是来逼您开战!一月期限,别说拿下北疆,就算咱们天天去找狄凛纱解释,也未必能打消蛮族的疑虑!更别提柳夫人还在宫里……”
钟离御霆走到案前,指尖摩挲着桌沿深褐色的木纹,那纹理粗糙如北疆的冻土,正像他此刻的心境。他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是来督查,是来催命的。这一个月,是给我的期限,更是悬在诗音头上的刀。”
帐帘被轻轻掀开,卫骁从后营绕回来,身上还沾着草屑与尘土,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将军,营外已布满禁军的巡查岗,我在柴火堆做了记号,入夜后从后营钻出去,应能避开他们。”
钟离御霆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务必小心,若遇巡查的禁军,万不可硬拼。记住,你活着把消息送到苏丞相手里,北疆才有希望——一月之内,京中若没有转机,我们就真的没退路了。”
卫骁用力点头,转身去检查行装,靴底踏过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
周砚的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北疆地形图上,羊皮纸边缘已被反复摩挲得发毛,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将军,若是卫骁没能及时回来,或是苏丞相一月内也想不出法子,您打算怎么办?”
钟离御霆俯身拿起地形图,指尖落在北疆蜿蜒的疆域线上,那线条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却随时可能被战火撕碎。他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沙吹散:“一月之后,若陛下仍要开战,我便卸了这将军印,带着弟兄们去守界碑。就算是抗命,我也不能让战火燃过北疆——更不能让诗音失望。”
他话音刚落,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紧接着,帐帘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是土的士兵跌跌撞撞闯进来,甲胄上不仅沾着几缕羊毛,还溅着点点暗红的血迹,脸色惨白如纸:“将军!不好了!赵烈带着禁军去了北疆牧场,说是‘核查蛮族动向’,却故意驱马惊散牧民的羊群!狄首领带人赶去理论,赵烈的人直接拔刀,可狄首领的护卫一人就撂倒了五个禁军!后来禁军合围,他背上挨了一刀才退到狄首领身前,现在两边还僵着,就等谁先动手!”
“燕烈川?”钟离御霆猛地攥紧地形图,指腹几乎要将羊皮纸戳破,玄甲在他起身时发出“咯吱”的脆响,像是不堪重负的冻土,“以他的身手,寻常禁军三五个近不了身,赵烈敢让手下合围伤他,分明是故意挑事!他就是要逼我和蛮族撕破脸,好坐实我‘通敌’的罪名——连一月的缓冲都不愿给,是想直接搅乱北疆!”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周砚也急了,伸手按住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要不等卫骁入夜再走,先调兵去牧场支援?”
“支援要去,但卫骁的路得换。”钟离御霆快步走向营门,目光锐利如刀,“让他入夜后走北漠古道,那条路虽偏,但少有人迹,能绕开赵烈在官道设的卡子。京中消息断不得,这条道只有老戍卒知道,稳妥。你留在营里,看好前营的杂役,别让赵烈的人混进来搜东西、探风声。我带二十名亲兵去牧场,先把那边拦下来——一月期限还长,绝不能在今天坏了北疆的安稳大局。”
说罢,他掀开门帘大步而出。营外的风沙比刚才更烈了,碎石子砸在玄甲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猝不及防的冲突敲着鼓点。钟离御霆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攥得死紧,指节泛白,马鞭一扬,黑马长嘶一声,四蹄扬起尘土,朝着北疆牧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裹着沙尘灌进领口,冰冷刺骨,他却丝毫不在意——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狄凛纱的立场、赵烈的阴狠、燕烈川以一敌五的悍勇,还有京城宫里那个攥着平安符的女子。他必须赶在双方闹出人命前拦住这场架,一旦蛮族和禁军真的血拼起来,休战协议便会彻底作废,他护不住北疆,更救不回诗音。
马蹄声在冻土上越跑越急,远远地,牧场方向腾起的烟尘已清晰可见,隐约还能听见禁军的怒喝与弯刀出鞘的脆响。钟离御霆眯起眼,透过昏黄的沙尘看清了场中情形:
燕烈川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住流血的后背,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青草,右手却仍握着弯刀稳稳撑在身前,刀刃上还沾着禁军的血,即便受了伤,周身的气势依旧凌厉如出鞘的利刃,竟逼得围上来的七八个禁军不敢贸然上前。狄凛纱站在他身侧,手里攥着一根磨尖的枯木枝,目光冷冽地盯着禁军,显然是顾忌燕烈川的伤势,才没有贸然出手。
“都住手!”
钟离御霆的声音穿透风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勒住马,玄甲在昏黄的天光下泛着冷光,身后二十名亲兵迅速列成方阵,手中的长戟齐齐指向禁军,银亮的戟尖在风沙中闪着寒芒,气势瞬间压过了混乱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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