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那扇厚重的铁门被杜英南的心腹铁锁紧锁,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矿区底层杂役们日渐空洞绝望的眼神和压抑不住的、因饥饿而发出的微弱呻吟。门内,堆积如山的、散发着淡淡霉味的陈粮麻袋,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坟冢。
杜英南的“整顿”如同冰封的潮水,一日寒过一日。杂役的口粮配额被压榨到极限,每日两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糙米糊糊,便是维持性命的全部。窝棚里的哭嚎声渐渐微弱下去,并非痛苦缓解,而是连哭嚎的力气都被饥饿抽干。
然而,在这片被绝望笼罩的灰色地带,却有一小块地方顽强地透出微弱的生机。
荒坡深处,陆旭开垦的那片秘密菌田。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陆旭和张铁如同两只警惕的鼹鼠,在子时最深的黑暗里,悄然穿行在废弃矿渣堆积的阴影中,来到那片被枯藤和乱石半掩着的坡地。
土沟中,前几日种下的新一批紫心粮薯,在张铁那近乎本能的控土催生之术滋养下,已然成熟。一颗颗表皮粗糙、泛着诡异紫黑色光泽的块茎拱破松软的泥土,暴露在惨淡的星辉下。薯皮下,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的紫色光芒在缓缓流淌,散发着奇异的清甜气息和微弱的灵力波动。
“陆哥,都熟了!”张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他蹲下身,双手如同最灵巧的锄头,飞快地刨开泥土,将一颗颗沉甸甸的紫薯挖出,小心翼翼地堆放在旁边的破麻袋里。动作麻利,泥土在他指尖如同水流般温顺。
陆旭站在坡地边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夜风呜咽,吹动枯藤,发出如同鬼泣般的沙沙声。他右臂衣袖下的青黑色鳞甲在夜色中微微刺痛,体内驳杂的灵力如同躁动的岩浆,隐隐与这片菌田产生着某种奇异的共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缠绕着紫薯的灰白色蚀骨菌丝,正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源自杜英南身上的那股阴冷污秽的蛊毒气息,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净化着这片小小的“绿洲”。
麻袋很快被装得半满。张铁动作不停,小脸上满是专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他挖起最后一颗硕大的紫薯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如同枯枝被踩断,猛地从坡地下方那片乱石堆中响起!
陆旭瞳孔骤缩!瞬间转头!
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乱石后闪出!正是杜英南带来的那个心腹管事!此刻他脸上再无白日分发糊糊时的傲慢,只剩下阴冷的狞笑!他手中,赫然捏着一小块刚从地上捡起的、沾着暗红色朱砂粉末的碎土块!
“好!好得很!”管事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叫,充满了怨毒和发现猎物的狂喜,“杜总管料事如神!果然有老鼠在偷粮!还是用这等妖邪手段!”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传讯玉符,就要捏碎!
陆旭眼中寒光爆闪!想也不想,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右臂之上,青黑色的鳞甲瞬间浮现,灼热的气息撕裂空气!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抓向那管事的咽喉!
“噗!”
那管事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咽喉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瞬间捏碎!他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手中的传讯玉符和朱砂土块一起跌落在地。
然而,那枚传讯玉符在落地的瞬间,表面竟猛地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一股无形的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扩散开来!
暴露了!
陆旭心头一沉,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张铁:“走!”
两人扛起那半麻袋紫薯,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迅速消失在荒坡的阴影之中。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迅速包围了这片荒坡……
翌日,清晨。
杜英南那间新搭建、尚未散去新鲜木材气味的总管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寒冰。
杜英南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白净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儒雅。那对细长的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眼神阴鸷得如同淬了毒的蛇信,死死地盯着面前桌案上摆放的东西——
一小把沾着泥土、表皮紫黑、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紫心粮薯!
一捧被连根拔起、缠绕着灰白色菌丝、还在微微蠕动的蚀骨菌丝!
还有那块被踩裂、沾着暗红朱砂的碎土!
“废物!一群废物!”杜英南猛地抓起桌上的粮薯,狠狠砸在地上!紫黑色的薯块在坚硬的地板上摔得稀烂,流淌出如同血液般的暗紫色汁液!
“封锁矿区!挖地三尺!!”杜英南的声音因为暴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给我查!是哪个杂碎!敢在本总管眼皮底下用这等妖术作祟!!”
他带来的心腹护卫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领命后如蒙大赦般仓皇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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