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园光下: 秋阳正好。仓呈暄蹲在畦垄间,指尖快速拂过薄荷叶片,检查有无虫害,动作迅捷如风。九月蹲在他身旁,十指翻飞,精准地采摘着紫苏嫩叶,放入身旁的竹篮,又快又稳。
? 仓呈暄头也不抬,手向后一伸:“剪。”
? 话音未落,九月已将一把小巧的银剪稳稳拍入他掌心,时机分毫不差。
? 他利落地修剪掉一株雪魄草的老叶,同时沉声道:“若遇急症,风邪入肺,高热无汗,取穴当重肺俞、风门,针宜浅刺疾出,佐以…”他语速飞快,吐字清晰。
? 九月手上动作不停,立刻接道:“佐以苏叶、荆芥穗煎汤送服,辛温解表,忌用寒凉。”这是他们在无数个夜晚共同研读、反复推演的结果。每一个治疗方案,每一种应对策略,都被他们拆解、组合、烂熟于心。阳光将两人并肩劳作的影子拉长,投在泥土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也浑然不觉。
廊下的石阶成了临时的沙盘。摊开的不是画卷,而是仓呈暄凭记忆手绘的、标注着危险区域的青林县地图。
? “清水镇西口,这座石桥是必经之路,视野开阔,易设伏。”仓呈暄的指尖重重一点。
? 九月凝神细看:“桥下水流湍急,若遇险,可借水遁,但需提前备好浮囊。”她的思维已习惯性地思考退路。
? “百花谷入口狭窄,一旦进入,退路易被堵死。”仓呈暄眉头紧锁。
? “所以,需有人在外接应,张伯和李叔,一个守谷口,一个控制高地,以哨音为号。”九月的声音冷静而条理分明。他们模拟着各种可能的遭遇,推演着对策,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
在这里,身份的界限早已模糊。只有药香在鼻尖萦绕,只有银针在指间蓄势待发,只有彼此眼神交汇时那份无需言语的信任与沉甸甸的责任。每一次闭目感知极限的突破,每一次针法精准度的提升,每一次战术推演的完善,都是在用行动兑现留下的承诺——变强,准备好! 这份在药香与银针间、在汗水与推演中淬炼出的力量与默契,是他们面对未知风暴最锋利的武器和最坚实的盾甲。平静的表象下,是无声的惊雷在酝酿,而他们,已严阵以待。
九月得以跟随仓梓青学习更深奥玄妙的医理药性。那些晦涩难懂的《本草》经义、精微复杂的君臣佐使配伍之道,在她那被魂引香意外激发、又与生母一脉相承的“药感”天赋面前,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当仓梓青捻起一味珍稀药材,尚未开口,九月便能凭着空气中那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气息流转,精准地道出其名称、大致年份,甚至能感知到它药性的强弱与流转的微妙倾向。她常常能凭直觉捕捉到药材间最精妙的平衡点,提出连仓梓青都未曾想到的配伍思路。仓梓青严厉的面容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震惊与欣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掩饰的涟漪。他讲解时,语气虽依旧沉稳,却在不经意间放缓了语速,甚至偶尔会停下来,看着九月那双专注而灵动的眼睛,追问一句:“你…如何感知到的?” 那目光中,除了师长的考较,更多了一份对逝去妹妹天赋重现的深沉追忆与感慨。
而药房另一侧的针灸铜人前,则是属于仓呈暄和九月的另一片天地。仓呈暄用实际行动兑现着他的承诺,系统地、倾囊相授地教导九月更复杂精妙的针灸技法。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分割成道道光柱,光尘在空气中缓缓浮动。九月凝神静气,指尖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对着铜人身上那密密麻麻、象征着穴位的孔洞。
“神门穴,心经原穴,位于腕掌侧横纹尺侧端,尺侧腕屈肌腱的桡侧凹陷处。” 仓呈暄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站在九月身侧,距离不远不近,既能看清她的动作,呼吸间又能隐约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药草清香。
九月屏息,目光在铜人手腕处逡巡。穴位细微,稍有不慎便谬以千里。就在她指尖微颤,即将落针的刹那,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沉稳的力道和恰到好处的引导。
“腕横纹尺侧…对,指尖再向上半寸,感受到那微小的凹陷了吗?尺侧腕屈肌腱的桡侧…” 仓呈暄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他的手指并未用力,只是稳稳地托着她的手,引导她的指尖去感受那铜人皮肤(模拟)下细微的肌理变化。九月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在他沉稳的引导下奇异地平静下来。她顺着他的力道,指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微小的凹陷点。
“是这里?”她轻声问,没有抬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落在自己侧脸的专注目光。
“没错。”仓呈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赞许,他的手并未立刻移开,直到确认九月的针尖稳稳悬停在正确位置上方,才缓缓撤开,留下手背上那片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下针要稳,捻转要缓,意在气先。”他退开半步,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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