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临安县衙大门洞开。典史赵德全领着县丞、主簿、六房书吏及一众衙役,早早便在仪门外垂手恭候。赵德全脸上堆着惯常的谄笑,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与阴鸷。昨夜粮仓失火虽未造成大损,但那几个消失在混乱中的模糊身影,如同鬼魅般萦绕在他心头。
辰时正刻,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县衙前街的宁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名身着玄色窄袖劲装、外罩轻便皮甲、腰佩狭长绣春刀的骑士。他们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与皇家亲卫特有的凛然威仪。座下骏马神骏非凡,步伐整齐划一,蹄铁敲击青石路面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感。这便是皇帝特遣给新科探花、新任县令诸葛卿的御前亲卫!
亲卫之后,是一辆规制不高却异常坚固的蓝呢官轿。轿帘掀起,诸葛卿身着簇新的七品鸂鶒补服,头戴乌纱,腰系银带,缓步而出。他面容清俊依旧,但眉宇间再无初临临安时的谨慎低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与洞悉一切的锐利锋芒。他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恭迎的众人,在赵德全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赵德全心头猛地一寒,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穿。
“下官典史赵德全,率临安县衙僚属,恭迎县尊大人上任!”赵德全强压下心悸,率先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
诸葛卿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诸位免礼。本官初来乍到,日后还需仰仗诸位同心协力,共治临安。”他的目光在主簿钱友谅、捕头孙彪等人脸上逐一掠过,被扫视者无不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简单的交接仪式在压抑的气氛中完成。诸葛卿端坐正堂,接过象征县令权力的印信。赵德全呈上县衙积压的公文簿册,堆着笑汇报“县内诸事安泰”,并隐晦提及前任范县令“不幸猝逝”,自己“勉力维持”。
诸葛卿静静听着,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待赵德全说完,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公堂:
“诸事安泰?赵典史,本官一路行来,闻听前任范明堂范大人,清正廉明,爱民如子,却在任上‘猝死’。更有甚者,再前一任李茂才李大人,亦在任上‘病逝’!短短数年间,两任县令接连亡故于任上,此等‘安泰’,本官闻所未闻!”
堂下众人瞬间变色!赵德全脸色煞白,钱友谅额头冒汗,孙彪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刀刀柄,又慌忙松开。
“大人……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赵德全强作镇定,试图辩解。
“天意难测,人事可查!”诸葛卿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震屋瓦,“本官奉圣命牧守临安,岂容治下疑窦丛生,冤魂难安?!为告慰亡者,厘清真相,以正视听,本官决定——**开棺验尸! 重验范明堂、李茂才二位大人遗骸!”
“开……开棺?!”赵德全如遭雷击,失声惊呼,“大人!万万不可!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惊扰亡魂,恐遭天谴啊!”
钱友谅、孙彪等人也纷纷附和,面露“惊恐”之色。
“天谴?”诸葛卿冷笑一声,目光如电,“若真有天谴,也该落在那些戕害忠良、祸乱地方的奸佞头上!仵作何在?!”
一名须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仵作服的老者战战兢兢出列:“小……小人王老实,在。”
“本官命你,即刻准备验尸所需器具药水。石磊、荆影!”诸葛卿沉声喝道。
“在!”石磊如铁塔般踏前一步,声若洪钟;荆影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诸葛卿身侧,如同鬼魅。
“你二人,随王仵作一同前往义庄,监督开棺,护卫现场!若有任何人胆敢阻挠,视为同犯,当场拿下!”
“遵命!”两人领命,眼神冰冷地扫过赵德全等人。
赵德全身形晃了晃,面无人色。他求助般地看向钱友谅和孙彪,两人亦是面如死灰,眼神绝望。他们知道,新县令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他们的命门上!而且,带着皇帝的亲卫,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
临安城外,义庄。
气氛肃杀而压抑。两具棺木被抬出,停放在铺满石灰的棚下。石磊、荆影如同门神般分立两侧,四名御前亲卫则在外围警戒,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王仵作在芳菲雨(她以县令夫人身份,言明略通医理,协助仵作)的近距离“协助”下,开始了验尸。
首先验看的是李茂才(三年前病逝)的尸骨。尸身早已腐化,只剩白骨。王仵作仔细检查骨殖颜色、关节、颅骨,未发现明显外伤或中毒迹象(骨殖颜色正常)。芳菲雨则用银针探入骨缝、髓腔,亦无变色。初步结论似乎支持“病逝”。
接着,是范明堂(两月前猝死)。棺木开启,一股混合着**和石灰的味道弥漫开来。尸体尚未完全腐坏,呈现青紫色,指甲绀黑,与仵作格目记载一致。王仵作按部就班地检查口鼻、体表、指甲,准备再次确认“心疾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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