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焕那份精心措辞的结案奏报呈递上去后,如同石沉大海。皇帝只批了个“知道了”,对幕后“主人”和鹞子失踪之事不置一词,仿佛这滔天的威胁、这直指朝廷命官家眷的挑衅,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余波。这种沉默,比雷霆震怒更让陶焕心头发寒。帝王心术,深不可测,或许在他眼中,瀚海蓝珊瑚归匣,便是尘埃落定,其余皆是陶焕该自行料理的“家事”。
大理寺的獬豸官印,在皇权面前,也显得力有未逮。但这并未动摇陶焕分毫。他心中的罗网,撒得更广,收得更紧。
京城暗流涌动。
陶忠的追查: 那普通的粗陶碟子,如同泥牛入海。京城及周边大小窑口、陶器铺子问了个遍,皆言非自家所出。这种粗陶太过常见,几乎每家每户都用,来源根本无法锁定。府内盘查也陷入僵局,昨夜值守护卫仆役皆无异样,仿佛那碟枫叶真是鬼魅凭空放置。
田语的江湖网: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开始激起涟漪。关于“暗红枫叶”的回应纷至沓来,却多是捕风捉影的传说或牵强附会的联想。“血枫教”的古老传闻被再次提及,但依旧虚无缥缈。倒是对“了哥王”和南疆巫毒音律的追查有了眉目。一个常年游走西南的药材贩子传来密信:近两月,京中黑市有数批品相极佳的“了哥王”根茎被神秘买家高价收走,买家行事谨慎,只通过中间人交易,口音刻意掩饰,但中间人曾无意透露,买家似乎对“能发出特定苦味烟气”的配方格外感兴趣。同时,田语安插在京城三教九流中的眼线回报,城南贫民窟“泥螺巷”深处,前几日似乎搬来了一户行迹古怪的“哑巴”人家,深居简出,但偶尔能听到极其压抑、不成调的古怪琴音从破窗飘出,听得人心里发毛。
裴元的铁壁: 陶府内外被经营得如同铁桶。明哨暗卡交错,日夜巡视不息。裴元亲自坐镇,将他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战场直觉融入防御体系。他甚至在陶云霁院落周围布下了数处极其隐蔽的反刺杀陷阱和示警机关,连一片落叶飘落的轨迹都在计算之内。陶云霁的剑术训练强度陡增,裴元不再留情,招招狠辣致命,逼她在极限疲惫和模拟的生死危机中淬炼本能。陶云霁白皙的手掌很快磨出血泡,又在反复练习中结痂变硬,眼神却愈发沉凝锐利。
苏合的毒理: 那暗紫色毒血的特性被进一步分析。苏合确认,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复合蛊毒,核心是变异的“蚀心蛊”,但被加入了数种刺激神经、透支生命的剧毒药材,甚至有北境雪域才有的“冰魄草”成分!这解释了鹞子临死前爆发出的恐怖力量,也意味着“主人”不仅精通南疆巫毒,对天下奇毒也涉猎极深。苏合精心调配的解毒香囊和几种应急药粉被强制要求陶云霁随身携带。同时,他对火油灰烬中迷幻成分的分析也有了结果——那是一种产自西南深山、名为“醉梦藤”的植物粉末,焚烧后产生的烟雾能扰乱心神,放大恐惧,与“了哥王”的苦味混合,效果更甚。
无涯的清音: 她日夜与陶云霁在琴室相对。不再仅仅是抚琴,更多是“听心”。无涯让陶云霁反复去“听”那片枫叶拓印上的粘稠恶意,去感受那虫豸啃噬般的沙沙声。她引导陶云霁,将自己的意志融入琴音,化作无形的屏障,去抵御、去消融那份外来侵袭的“意”。琴音时而如清泉涤荡,时而如金铁交鸣。陶云霁的精神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铁,在恐惧与清明的拉锯中,变得更加坚韧通透。她甚至开始尝试在琴音中模拟那份“恶意”,试图反向理解其根源与弱点。无涯看着徒弟眼中渐渐凝聚起一种近乎冰冷的清明,心中忧虑稍减,却知前路凶险更甚。
陶云霁,风暴之眼。
她成了整个陶府运转的核心,也是所有防御力量拱卫的焦点。白日里,她在裴元的铁血训练和苏合的药香中度过,夜晚则在无涯的琴室锤炼心神。她的生活被切割得只剩下警惕、学习和准备。崔令仪看着女儿日益清减却更显锋锐的侧影,心如刀绞,却只能将担忧化作无微不至的照料和默默祈祷。
陶云霁强迫自己冷静,但鹞子那扭曲的脸、暗紫色的血、死士怨毒的诅咒,还有窗下那片焦黑的枫叶,如同噩梦的碎片,总在不经意间刺入脑海。她一遍遍梳理鹞子出现后的所有细节:他讲述盲妪时的复杂眼神、他对蛊毒的恐惧、他“无意”透露的关键信息、他挣脱时的异常爆发……那个看似被命运玩弄、苦苦挣扎的“故人”,身影在回忆中变得模糊而可疑。
“鹞子…你到底是棋子,还是执棋的手?”陶云霁在深夜的烛光下,指尖划过书案上田语送来的关于“泥螺巷”的情报,目光幽深。
转机,出现在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昏。
田语如同一个滚动的肉球,带着一身水汽和难以抑制的兴奋,冲进了陶焕的书房,连门都忘了敲。
“老陶!有发现!大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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