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焕的声音嘶哑如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熔岩即将喷发的灼热力量,死死攫住陶云霁冰冷颤抖的手腕。他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簇疯狂跳动的火焰,那是大理寺卿在绝境中抓住唯一线索的孤注一掷,更是父亲为女儿沉冤昭雪的焚心之痛!
陶云霁被父亲眼中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烈焰灼得心头发烫,又被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死死攥住咽喉。她急促地喘息着,如同濒死的鱼。书房内死寂的空气凝滞如铅,唯有烛火在巨大的张力下疯狂摇曳,发出噼啪的微响。案头那碗冷透的长寿面,凝结的油花如同嘲讽的眼睛。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深深吸气,再睁开时,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苏合师父教导的“观息凝神”之法在心底流淌,裴元师父那句“心浮气躁,力散于表,取死之道”如警钟轰鸣。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剧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投入冰水,瞬间变得异常清晰锐利。
“爹……”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微颤,却不再尖锐,而是沉静下来,带着一种追索痛苦记忆的冰冷,“……那木柴……是那盲妪……从随身破旧背囊里取出来的……根块状……很硬……颜色……是深褐色,带着暗红的纹理……像凝固的血……表皮粗糙,有很深的纵裂纹……”
陶云霁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的泥潭深处艰难挖掘出来。她眉头紧蹙,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散发着霉烂和死亡气息的地窖,清晰地“看”到了那致命之物的模样。
“她……用一把豁了口的柴刀……费力地劈砍……木屑飞溅……那味道……就是劈砍时最浓烈……甜得发腻……甜得让人头晕恶心……然后……就是那种……钻心蚀骨的苦……” 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再次嗅到了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陶焕屏住呼吸,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紧紧锁住女儿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着每一个字里蕴含的信息。深褐色、暗红纹理、纵裂纹…这些特征如同烙印,刻入他高速运转的脑海。
“她……把劈好的小块木柴……塞进那个黑乎乎的破瓦罐底下……点燃……” 陶云霁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烧起来……火苗是……是青蓝色的……很诡异……冒出的烟……不多……但是很浓……灰白色……味道……就是现在您身上这种……焦糊的木质苦味……盖过了之前的甜腻……更……更刺鼻……”
青蓝色的火焰!灰白色的浓烟!焦糊的木质苦味!陶焕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擂击!会同馆库房废墟中,仵作曾提及过火场残留灰烬里,有少量异常灰白、质地细腻的灰烬,当时只以为是某种特殊涂料或织物,并未深究!这绝非巧合!
“然后……她把一些……黑乎乎、粘稠的……像树胶一样的东西……丢进瓦罐里……架在火堆上熬……那毒汤……就是……就是那个气味混合出来的……” 陶云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生理性的干呕,她强忍着,“那盲妪……一边熬……一边用她枯爪般的手……往火里添柴……嘴里……还哼着……哼着一种……极其古怪的调子……断断续续……像……像毒蛇在嘶鸣……曲调……带着很多……很多尖锐的滑音……像……像指甲刮过铁片……”
古怪的调子!尖锐的滑音!陶焕脑中电光石火!大理寺密档中,曾记载过南疆某些隐秘部族,有以特殊音律配合巫毒仪式的传统!这绝非普通绑匪!
“爹!” 陶云霁猛地睁开眼,眼中恐惧褪去,只剩下冰冷的仇恨与急切的求证,“那盲妪………她添柴的手!右手!手背上!靠近手腕骨那里……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暗红色胎记!形状……像……像一片被虫子啃过的枫叶!”
暗红色枫叶状胎记!在右手腕骨附近!
陶焕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猛地松开女儿的手腕,转身扑向那张堆满卷宗的书案!沉重的卷宗被粗暴地扫开,露出下面一张绘制精细的、关于十年前夭夭被掳案的嫌犯特征汇总图!泛黄的纸张上,墨迹已有些模糊,但其中一条描述赫然在目:“据唯一目击老仆模糊记忆,疑犯之一(疑为女性),右手腕部似有深色印记,形状难辨。”
深色印记……深色印记!十年悬案,无数线索中断,唯有这条模糊不清的特征,如同沉入深海的锚!如今,竟被女儿在生死边缘铭刻下的记忆,清晰无比地指认出来——暗红色!枫叶状!右手腕骨!
“枫叶……枫叶胎记……” 陶焕喃喃自语,手指死死抠在书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他猛地抬头,眼中那疯狂燃烧的火焰瞬间凝固成万年寒冰,锐利得能刺穿金石!大理寺卿的头脑如同最精密的罗网瞬间张开!
了哥王!南疆深山特有的剧毒之木!中原罕有!
古怪音律!南疆巫毒仪式特征!
枫叶状胎记!指向特定区域部族图腾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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