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涧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弥漫着硫磺与尘土的混合气味。林墨看着况国华策马归来的身影,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方才日军迫击炮的轰鸣震得山涧发颤时,他还在担心回音谷的假阵地能否稳住日军的火力,担心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能否平安归来。
况国华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边的乡勇,目光扫过涧底狼藉的战场,最后落在林墨手中紧握的羊皮卷上。他走上前,指节轻轻叩了叩卷轴,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这东西,终究还是没能藏住。”
“前辈,若不是您的计策,我们根本挡不住日军的迫击炮。”林墨连忙将羊皮卷递还给他,语气中满是敬佩,“您让回音谷的假阵地吸引火力,再用落石涧的陷阱重创日军,这一计连环,既保住了我们的主力,又歼灭了大量敌人,实在是高明。”
况国华却没有接羊皮卷,反而转身走到一块被炮弹炸碎的岩石旁,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石子在他掌心摩挲,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后山木屋前的那块青石板——几十年了,他每天清晨都会坐在石板上喝茶,看晨雾漫过山脊,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他闭眼。可如今,这块来自战场的碎石提醒他,安稳从来都不是与生俱来的,是需要用热血和勇气守护的。
“高明?”他自嘲地笑了笑,将碎石扔回涧底,“不过是用过往的血教训,换今日的一时安稳罢了。当年若不是老夫急功近利,急于平定黑山帮,也不会让兄弟们白白牺牲。”
林墨知道他又陷入了过往的自责,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语气诚恳:“前辈,当年的事不是您的错。山贼狡猾,又早有埋伏,换做任何人,都很难全身而退。您能带着剩下的兄弟活下来,还平定了后山之乱,已经是莫大的功绩。如今您又为洪溪村殚精竭虑,这更是对当年兄弟们最好的告慰——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您一直在守着。”
“守着?”况国华停下脚步,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山峦,“老夫守的,不过是一间木屋,一卷旧纸。这些年,山下的村子换了一茬又一茬人,后山的树长了一轮又一轮疤,老夫却像个局外人,躲在山林里,看着世事变迁,看着日军一步步逼近,却什么都没做。若不是你找到老夫,若不是日军要找这‘长生秘密’,老夫恐怕还会一直躲下去,直到被这片山林彻底遗忘。”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自我厌弃:“你说的对,天下不安,个人的安稳不过是镜花水月。老夫守着那点可怜的安稳,却忘了这片土地上的人,还在遭受战火的煎熬。”
林墨心中一喜,知道这番话已经触动了况国华的内心,连忙趁热打铁:“前辈,现在醒悟还不晚!日军虽然受创,但山本雄一还没死,他们的主力也还在黑风岭下。只要您愿意继续指挥我们,我们就能趁胜追击,彻底将日军赶出后山,甚至能联合周边的村落,形成联防,让日军再也不敢轻易来犯!”
这时,村长带着几名村民抬着担架赶来,看到况国华,连忙上前:“况前辈,您没事吧?我们听说战斗结束了,就赶紧来帮忙收拾战场,救治伤员。”
一名中年妇人提着一个布包,走到况国华面前,将包递给她:“前辈,这是我连夜做的布鞋,您穿着试试,山路难走,别磨坏了脚。之前听墨娃子说您喜欢喝野山茶,我还带了些新采的,您回去尝尝。”
况国华看着手中的布鞋,针脚细密,布面上还绣着一朵小小的山茶;再看向妇人真诚的眼神,心中的坚冰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融化了一角。他活了大半辈子,除了当年的兄弟,还从未有人如此牵挂他的冷暖,这份朴素的关怀,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他动容。
“多谢……多谢乡亲们。”他有些局促地将布鞋抱在怀里,声音竟有些沙哑。
村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前辈客气了!您为了守护村子出生入死,我们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安全屋那边,我已经让大婶炖了鸡汤,您和墨娃子、赵虎快回去补补身子,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呢!”
赵虎也走了过来,身上还沾着战斗的尘土,却笑得格外爽朗:“前辈,这次我们缴获了日军两门迫击炮,还有不少步枪和弹药!有了这些武器,再加上您的指挥,下次日军再来,我们定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况国华看着眼前的众人——林墨眼中的坚定,村长眼中的慈祥,赵虎眼中的兴奋,村民们眼中的感激——这些鲜活的面孔,这些纯粹的信任,像一束束光,彻底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追寻的安稳,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的清净,而是与这些人一起,守护着共同的家园,分享着彼此的温暖。
“好。”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回去。鸡汤也好,山茶也罢,老夫都尝尝。至于接下来的战斗,老夫不会再退缩,会和大家一起,守住洪溪村,守住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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