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楚:“联盟……快散了。不是安宁局,是我们自己人。”
林小树的心猛地一沉,比听到安宁局动手还要冰冷。
他握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快步走到桥洞边缘,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说清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一头被惊扰的野兽。
“是分歧,林哥。”电话那头的联络人长叹一口气,背景音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和哭喊,“‘反向进食’之后,很多人……很多人都联系上了‘那边’的亲人。有一派人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主张彻底放开,把所有守温点都变成永久性的‘迎归门’,让更多亡魂能回来,哪怕只是片刻的相聚。”
林小-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能理解。
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足以让任何人抛弃理智。
“另一派呢?”
“另一派怕了。”声音里透出深深的疲惫,“他们担心,这种连接是双向的。亡魂回来,生者的意识会不会被拖过去?我们看到的‘反向进食’,会不会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活人主动放弃**,去‘那边’团聚?这和集体自杀有什么区别?禁睡危机还没解决,我们不能再制造一场‘醒着死’的灾难!”
争吵声愈发激烈,电话里甚至传来了摔东西的脆响。
信任的基石正在崩塌,曾经因共同信念而凝聚的联盟,此刻正被最原始的爱与恐惧撕扯成两半。
林小树沉默着这是一场人性的内战,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就在争论达到沸点的瞬间,一件超乎所有人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从最北端的边境小镇,到最南端的海滨城市,遍布全国的、成千上万个“守温点”,无论大小,无论简陋或庄重,所有用粉笔、木炭、甚至泥浆画出的灶纹,在同一秒钟,齐齐亮起!
那不是刺眼的光,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凝固了的乳白色光晕。
灶纹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微微发烫,将地面映照得如同神迹降临的祭坛。
守在灶纹旁的志愿者们,无论正在争吵、哭泣还是绝望,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所有动作,惊骇地看着脚下的变化。
紧接着,在每一个发光的灶纹中央,在那层乳白色的凝壳表面,一行行汉字缓缓浮现,笔迹遒劲,仿佛是用灵魂直接烙印上去的。
所有地点的文字,一模一样。
“我们不来,是为了护你们醒。”
简短的十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没有解释,没有劝慰,却蕴含着比任何言语都更深沉的悲悯与决绝。
争吵声戛然而止。
主张扩大连接的人,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震撼与悲恸。
担忧灾难的另一派,也怔在原地,眼中的恐惧被一种巨大的、被守护的暖意所融化。
不等他们从这神谕般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所有发光的灶纹,连同千里之外高原研究所里那些悬浮的光球,同步、整齐地闪烁了三次。
明,暗。明,暗。明,暗。
那节奏,林小-树再熟悉不过。
是每一次订单完成时,从“幽冥食录”深处传来的、代表着“签收”的共鸣。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界的、“没吃晚饭的人”,从来就不是贪婪的索取者。
他们以永恒的饥饿为坐标,以生者的思念为燃料,在现实与里世界之间,构筑了一道无形的堤坝,替所有活着的人,扛住了那股足以吞噬一切心智的、来自里世界的沉沦引力。
他们不是回来吃饭的,他们是回来,替生者挡住深渊的。
然而,这跨越生死的温情,在安宁管理总局的最高会议室里,却被解读为最危险的信号。
“自我演化、统一意志、大规模精神干涉……这已经不是灵异事件,这是有预谋的、针对人类文明的认知污染!”一位白发苍苍的将军猛地一拍桌子,屏幕上,全球同步闪烁的灶纹光点图,在他眼中构成了一张狰狞的巨网。
“‘净忆行动’已经失败了。事实证明,情感的连接无法被物理或化学手段抹除。它只会激起更强烈的反弹。”另一位分析师冷静地指出,“我们的对手,已经不是零散的灵体,而是一个由‘思念’构成的、正在觉醒的集体意识。”
死寂笼罩着会议室。
当所有常规手段都已失效,剩下的选择,往往只剩下最极端的那一个。
“启动‘终焉协议’。”最高指挥官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一块冰冷的铁,“引爆深埋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地下的‘坤仑’古遗迹核心封印。根据最高权限的资料记载,那里是流星坠落后,现实与里世界能量交换最剧烈的奇点。以大规模的灵脉震荡,强行制造一场‘空间休克’,或许能暂时切断两个世界的连接。”
“可是,长官!”一名年轻的参谋猛地站起来,“那里的能量模型我们至今没有完全解析,强行引爆,后果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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