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这股寒意非但没能让他冷静,反而点燃了他胸腔里某种滚烫的东西。
一个坐标,一个刻度……他看着眼前这些因同一个执念而聚集的陌生人,看着那个在寒风中无声沸腾的简陋灶台,一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
“每个月十五号吧。”林小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我们把它定为‘温饭日’。”
他没有长篇大论,没有解释这背后的神秘力量,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说:“不用特意跑来这里,也不用搞什么仪式。就在家,多煮一碗饭,或者多盛一勺粥,放在门口或者窗台上。给那些可能路过的、饿了的人。就够了。”
人群中,修车工老吴第一个点头,他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沉声道:“行。”
那个抱着保温桶的中年妇女也跟着说:“我记下了。”
没有轰轰烈烈的响应,只有几声低沉的附和,但那份承诺,比任何誓言都重。
这个由集体潜意识催生的脆弱火苗,在这一刻,终于被赋予了一个名字和一个时间。
第一个“温饭日”如期而至。
那天,林小树特意没有用任何明火,而是用那个老旧的电饭煲,仔仔细细煮了一锅小米粥。
他想验证,维系这一切的,究竟是那名为“灶”的古老概念,还是人心本身。
他盛出一碗,放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像完成一个最私密的约定,然后骑上电瓶车,汇入城市的晚高峰。
深夜,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楼下,脚步却猛地顿住。
楼道昏暗的灯光下,他门口的小凳子是空的,那只白瓷碗不见了。
他的心沉了一下,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可当他走到门前,准备掏钥匙时,瞳孔骤然收缩。
他父亲的那个铝制饭盒,正静静地摆在门口的地垫上。
他伸手触碰,金属的表面已经微凉,但并非冰冷刺骨,仍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度。
他打开饭盒,里面是他早上煮的那种小米粥,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在盒底留下一层薄薄的米衣。
一张小小的、从烟盒上撕下来的纸片,贴在盒底。
上面是两行字,笔迹潦草却有力,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写下的。
“吃了,明天我还来。”
而在落款处,只有一个字。
“陈”。
林小树怔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这个字,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时,系统提示音里反复提及的名字,是那个传说中给鬼神送外卖、开启了这一切的男人。
承继者……系统最后的提示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以为自己是继承了送饭的角色,却没想到,在循环的终点,他成了被喂养的那一个。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陈”字,或许早已不是指代某一个人。
它是一种资格,一个身份,一个在饥饿的记忆里,永远负责点燃第一把火的代号。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南方,一间ICU病房外,退休教师李秀兰的孙子正焦急地踱步。
奶奶突发心脏病,已经昏迷了七天。
家中那个老式灶台,也跟着冷了七天。
第八天清晨,他回家给奶奶取换洗衣物,顺便打扫。
当他走进那间熟悉的厨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冰冷的锅里,竟盛着一碗温热的汤面。
汤色清亮,几根碧绿的葱花漂浮着,面上还卧着一枚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荷包蛋。
那温度,仿佛算准了时间,刚够入口。
他疯了似的冲向客厅,调出了门口的监控。
凌晨四点零七分,对门的张奶奶推门进来,没有开灯,摸黑走到灶前,从一个小水壶里倒了些清水进锅。
四点十五分,楼下的王伯伯也进来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捆挂面,熟练地下进锅里。
四点二十三分,住在隔壁单元的钱阿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只平底锅,她在灶上快速煎好一个鸡蛋,盖在面上,然后三人又悄无声息地各自离去。
全程没有一句交谈,动作熟练得像一场排练了无数遍的默剧。
孙子冲下楼,挨个敲开三位老邻居的门,通红着眼问为什么。
三位老人被问得有些茫然,只是絮絮叨叨地说:“你奶奶教书的时候就跟我们说过,人可以倒,饭不能凉。”“不知道为啥,就觉得今天该做点什么……”
当晚,李秀兰在ICU奇迹般地苏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围在床边的家人,说的第一句话是:“……锅洗了吗?明天……还得用。”
而在更遥远的西北沙漠边缘,地质队领队周正,终于结束了他漫长的旅程。
他在一片风化的雅丹地貌旁,用石头和泥土,垒起了一座无名的小屋。
屋里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一个最原始的土灶。
他每天煮一锅最简单的杂粮粥,放在门外的石台上。
起初几天,粥来了又去,原封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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