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三条泛着淡金色光泽的置顶订单,心脏莫名地一紧。
它们和其他订单的格式截然不同。
没有商家,没有取餐地址,甚至没有顾客电话。
第一条:【收货人:桥洞下那位丢了工钱的大叔】
【送达地点:第三座桥墩,南侧第二个铺盖】
【备注:给他一碗不加葱的牛肉面,他胃不好】
第二条:【收货人:烂尾楼里守着一张照片的姑娘】
【送达地点:“盛世华庭”A座1401,朝北的窗台】
【备注:一份加了双份糖的豆浆,她以前爱吃】
第三条:【收货人:东郊拆迁区工棚里睡不着的老头们】
【送达地点:挂着红色安全帽的工棚门口】
【备注:三份油条,趁热】
这些不是订单,更像是遗言,是来自某个无形视角的悲悯注视。
林小树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
他不再去想这“系统”是什么,是机器还是鬼神。
他只知道,有人在挨饿,有人在等待,而他,是那个被选中的送餐员。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调转车头,驶向最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牛肉面馆。
他没有犹豫,用自己的钱下了单。
当他提着滚烫的面,骑行在凌晨空无一人的高架桥上时,一种奇异的使命感取代了恐惧。
桥洞下阴冷潮湿,混杂着霉味和尿骚。
林小树借着手机光亮,轻易找到了那个蜷缩在破旧被褥里的身影。
男人睡得很沉,脸上满是风霜刻下的沟壑,眉头紧锁,仿佛在梦里也在经历着苦难。
林小树将面碗轻轻放在他枕边的砖头上,转身便走。
他没有试图叫醒男人,系统没说要亲手交接。
刚走出几步,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行新的提示浮现。
【火种延续:1/3】
他下意识回头,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
一缕极淡的幽蓝色烟气,从男人铺盖的缝隙中飘散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弯着腰,像是对着那碗面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捧起一个虚幻的碗,一饮而尽。
烟气消散,而那个沉睡的男人,紧锁的眉头竟缓缓舒展开来。
林小树心脏狂跳,他终于确定,那个“系统”不是冰冷的程序,而是某种……执念的集合。
是有人,或者说,是有无数“人”,在等着他。
与此同时,南方小镇的“回流米计划”,正以一种始料未及的速度发酵。
最初的十户人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周边的几个街道,那些家里同样有长辈经历过饥荒年代的家庭,自发地组织了起来,成立了一个名为“半碗联盟”的松散团体。
他们的约定很简单:每天做饭时,多做出一人份,然后放置在社区里约定的“守温点”。
这些点通常设在老井边、旧祠堂门口,或是废弃小学的围墙缺口处——都是旧日里孩童嬉闹、邻里闲谈的记忆之地。
第一个守温点,就设在那位退休教师的家门口。
她起初是反对的,认为这终究是小打小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直到一个深夜,她被一个清晰无比的梦惊醒。
梦里,她那早已过世的母亲,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了瓢泼大雨里。
她焦急地在后面喊,母亲却只是回过头,嘴唇翕动,没有声音,但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别让火断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退休教师就红着眼眶,将自家床底下那只作为应急储备、从没动过的米缸,吭哧吭哧地搬了出来,一言不发地将半缸米倒进了门外的公共铁锅里。
当天傍晚,守温点的第一锅粥分发完毕。
五个领取食物的流浪者和孤寡老人中,有三个人当晚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没有具体景象,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和一双又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沉默而坚定地传递着一碗永远不会冷的热饭。
更遥远的西北戈壁,地质勘探队领队赵卫东,已经彻底偏离了任务轨迹。
他孤身一人,像个古代的行者,沿着那条乳白色的沙土痕迹,向着更南方的无人区腹地走去。
他抵达了一座在地图上被标记为“塌陷区”的废弃煤矿小镇。
镇子早已被黄沙吞噬,只剩下断壁残垣。
镇外的山坡上,是一片乱坟岗,几十块歪歪扭扭的无名木牌,像一群沉默的守望者。
赵卫东在坟地的最深处,有了惊人的发现——一口半截埋在土里的巨大铁锅,锅身布满焦黑的痕迹,仿佛曾承受过烈火的反复灼烧。
他小心地挖开浮土,在锅底的锈层下,压着一张被油纸包裹、早已泛黄脆化的纸条。
字迹已经模糊,但那几个关键的字依旧能辨认:“兄弟们……最后一顿……我来烧。”
赵卫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颤抖着手,从水壶里倒出那神秘的乳白色水流,滴入了铁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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