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终究是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一团团冰冷的水雾。
两人在街角无声地分开,像两只遁入黑暗的孤狼,各自舔舐着从真相边缘撕扯下的、带着血丝的碎片。
陈三皮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城西一座早已废弃的变电站。
这里电流声绝迹,只有雨水敲打生锈铁皮的单调节奏,是天然的隔音室。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戴上耳机,将通风管道里录下的那段音频反复播放。
尖锐的警报声,守卫的怒吼,他自己翻滚时的风声……他将这些杂音一一剥离。
老吴那句无声的口型“快走”之后,是一片近乎死寂的空白。
但陈三皮的直觉告诉他,里面还有东西。
他闭上眼,幽冥之眼在黑暗中流转,听觉被提升到了非人的领域。
有了。
在背景噪音的最低层,如同蚊蚋振翅,藏着一丝极度微弱的、有节奏的金属刮擦声。
是菜刀的刀尖在砧板上,以固定的频率和力道,轻轻敲击。
他立刻调出幽冥食录的系统界面,找到了一个从未用过的辅助功能——【听魂术·滤波】。
随着他意念集中,手机屏幕上,音频的波形图开始剧烈抖动、重组,无数杂波被一层层滤掉,那微弱的敲击声被无限放大、提纯。
嗒、嗒、嗒……
嗒——、嗒——、嗒——……
三短,三长,三短。
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SOS。
但陈三皮的瞳孔却骤然收缩,他想起很久以前,一次和老吴喝酒,那个总是乐呵呵的老头醉醺醺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陈,咱以前是炊事班的兵,有套自己的暗号。要是哪天我脑子不清醒了,人也找不着了,你只要听见这声儿,就说明……锅还在烧,火还没灭,咱的根就还在。”
锅还在烧。
陈三皮咀嚼着这四个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变电站外的雨幕,仿佛也变成了无数双空洞的眼睛。
与此同时,司空玥已回到她位于市中心的修复工作室。
这里看似普通,实则内有乾坤。
她转动机关,一整面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密室。
室内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古籍、朱砂和某种不知名药草混合的干燥气息。
密室中央的檀木桌上,平摊着一本没有封皮的古册,纸张泛黄,边缘破损,正是司空家代代相传的《无名灶录》。
她没有开灯,仅凭记忆与手感,取出一支极细的纯银针,刺破左手食指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被她熟练地用银针蘸起,悬于册页之上。
她要做的,是以自身血脉为引,重绘B7地库的记忆地图。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地库的布局,指尖的银针随之在空白的册页上游走。
当笔尖描绘到那座被铅玻璃罩封锁的老式土灶位置时,异变陡生!
整本《无名灶录》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纸页中挣脱而出。
同时,她右手掌心那道修复烟囱铝锅时留下的疤痕,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被炭火炙烤般的剧痛!
司空玥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握针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
她强忍着痛楚,逼迫自己将最后一笔落下。
血迹绘成的地图瞬间定格。
下一秒,那些血墨仿佛活了过来,自行蠕动、扭曲,最终在地图中央汇聚成一行崭新的小字:
“非活人可续火,唯亡者能守灶。”
不是活人才能延续炉火,只有死人才能守护灶台。
字迹甫一成型,角落里那口作为“血契感应”基底的旧铁锅,锅底残留的药泥印记猛地开始发烫,一片模糊的影像扭曲着投映在空气中——正是她在清明那天,于废弃烟囱的积水里,看到的、由铝锅碎片拼凑出的四个字:“交给你了”。
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场景,在这一刻通过血脉与秘术,被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凌晨三点,暴雨初歇。
城市最北端的北岭,一处早已被共炊网络废弃的站点。
这里曾是老吴最早亲手搭建的野灶点之一,如今只剩下半堵被风雨侵蚀的断墙,和一口倒扣在泥地里的、锈迹斑斑的破锅。
两道身影在破锅前会合。
陈三皮从外卖箱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塑料签,那是他完成【伪装任务】后,系统奖励的“镇魂餐签”实物。
他将签子放入冰冷的灶坑,用打火机点燃。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塑料签竟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火焰并非寻常的橘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毫无温度的灰白色,如同一团凝固的磷光,静静燃烧,不摇不曳,不散发一丝热量。
司空玥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锅沿,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一丝空灵:“如果安宁局里的老吴,已经成了被饲养的‘被饲者’,那清明那天在烟囱里显灵,留下讯息的……会不会是另一个‘他’?一个真正的、已经死去的‘守灶人’,在借我们之手,完成某种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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