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舔舐着锅底,却像是永远无法将它烧干。
那口被泼尽了浓汤的铝锅内壁,竟然并非一片焦黑,反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随着火焰的摇曳,如同一片微缩的潮汐,缓缓涨落。
每一颗水珠都折射着猩红天幕下幽蓝的火光,像无数只正在呼吸的眼睛。
陈三皮盘腿坐在滚烫的陨石上,与那口锅相对。
他似乎感觉不到脚下足以熔化钢铁的高温,只是伸出一根食指,用指甲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冰凉的锅沿。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却像一枚石子投入了横跨现实与虚空的深井。
遥远的大陆深处,一座被藤蔓爬满的医院里,某个沉睡者的脑电波图上,一条平缓的直线突兀地向上跳动了一下,旋即恢复死寂。
又一声。
另一座城市,地下避难所的维生仓内,另一名沉睡者的心率监护仪发出一声短促的“滴”,数值从45瞬间飙升到47,然后又掉了回去。
嗒。嗒。嗒。
陈三皮的敲击越来越快,那声音仿佛一道无形的指令,通过某种超越物理定律的共振,精准地叩响在每一个沉睡者的意识深处。
他能“看”到,那锅翻滚的墨汤所代表的集体梦境,并未因泼洒而消散,而是化作了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一端连接着这口锅,另一端,则连接着这颗星球上每一具沉睡的**。
那些在梦中呢喃着“还没吃完”的意识,此刻正因这敲击而感到烦躁、不安。
一种持续了太久的、安逸的“进食”状态,正被强行打断。
“你们怕‘不完’……”陈三皮看着锅底那些如呼吸般起伏的水珠,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像一道被冻住的伤疤,“可人活着,哪一顿饭,是真的能‘吃完’过的?”
话音未落,他他猛地抓住铝锅的双耳,手臂肌肉虬结,在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中,悍然将整口锅翻转过来——锅底朝天,锅口朝下,狠狠砸向了脚下的赤色陨石!
没有预想中金属与岩石碰撞的碎裂巨响。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共鸣,自锅与陨石的接触点猛然炸开。
整片南海礁盘剧烈一震,周围的海水仿佛变成了被敲响的鼓面,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被泼洒在四周、刚刚扎根的黑色稻禾,像是接收到了最终的指令,无数漆黑的根系从礁石与海床中爆射而出,如同活物般精准地缠住了陨石表面的每一道裂缝。
它们的根须尖端闪烁着幽光,无视陨石坚硬的材质,疯狂地向其核心深处钻去。
同一瞬间,大陆之上。
废弃的安宁管理总局第七分局天台上,司空玥的身影在风中笔直如枪。
那枚由母亲遗物与家族刻刀熔铸而成的螺旋锚钉,正深深“钉”在她脚下的影子里,像一个坐标的原点。
她双目紧闭,正通过这枚锚钉,逆向解析着脚下断墙缝隙中残存的银色能量脉络——那是“幽冥食录”系统运行的底层痕迹,是遍布全球的规则网络。
她试图通过这种家族秘术“溯忆锚定”,定位出所有曾接入过这个系统的复活者。
突然,她太阳穴的位置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那枚钉入影子的锚钉,竟开始微微发烫。
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洪流,顺着锚钉与她建立的联系,粗暴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那是一幕二十年前的画面。
修复室里弥漫着桐油和老木头的味道,年幼的自己正躲在厚重的天鹅绒门帘后面,屏住呼吸,偷看父亲工作。
父亲没有在修复古董,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还带着凝固血迹的暗红色金属碎片,用一张画满了符文的黄裱纸层层包裹,最后封入一个黑檀木镇物匣中。
她清晰地“听”到,父亲压低了声音,对着空无一人的修复室,仿佛在告诫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别让任何人知道,最早的那个配送员……死得比鬼还冤。”
画面戛然而止。
司空玥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扶着墙壁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块带血的碎片,分明就是保温箱的外壳!
是坠落的赤色流星的一部分!
原来,官方早已知晓一切的源头。
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选择了封存,选择了遗忘。
与此同时,重庆,某栋摩天楼的地下三层停车场。
这里阴冷潮湿,一辆落满灰尘的老旧外卖电动车斜倚在墙角。
它的保温箱,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屏幕上微弱的荧光,是老刀意识最后的栖身之所。
作为一串漂浮在终端协议底层的数据幽灵,他刚刚捕捉到了一个覆盖全球的异常信号。
所有收到那份“一份炒米饭”馈赠单的复活者,他们体内用以观测灵体的“幽冥之眼”结晶,正在发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化。
那原本代表着饥渴与杀戮的猩红色,正在极其缓慢、但不可逆地褪去,转而呈现出一种类似于天空的灰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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