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匣通天录 第207章 风起无尽

他长身而起，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光华尽藏，再无闭关前的狼狈与激战留下的滞涩。头顶悬浮的先天水魄感应到他心念流转，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灵性的愉悦轻鸣，化作一道温润浩瀚的蔚蓝流光，悠然没入他的眉心，居于识海深处，与那高悬统御、散发着朦胧灰光的通天剑魂遥相呼应，持续散发着滋养神魂、调和万物的先天道韵。

挥手间，布下的简易剑阵化作点点淡蓝光屑，悄然消散于浑浊的海水中。林羽身形微动，未带起半分水流扰动，已如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临时栖身的废墟夹缝。

重返广袤而死寂的堡垒废墟，周遭景象与他沉入深渊前并无二致。断壁残垣默然矗立，扭曲的金属结构如同史前巨兽的森白骨骼，在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崩塌进程中发出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呻吟。零星的能量乱流依旧在黑暗中如毒蛇般窜动，照亮片刻的狰狞。然而，林羽那经过深渊锤炼、已然蜕变的灵觉，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同——源自那海眼深渊方向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威压，此刻变得极其淡薄，几近于无。仿佛那古老而冰冷的意志，在经历了先前那场“蝼蚁”的挑衅与挣脱后，耗去了过多力量，或是将注意力投向了更为深邃、不可知的所在，暂时无暇顾及这片边缘废墟。

这无疑是个利好的信号。

他没有丝毫迟疑，甚至将之前感知到的、废墟中那些隐晦奇特的能量波动暂时压至心底。此地诡谲，危机暗藏，绝非久留探究之所。目标明确而唯一——向上，冲破这万米深海的禁锢，重返海面，那象征着生机与自由的光明之地！

心念微动，沧溟圣剑并未出鞘，但其历经先天水魄洗礼、已臻“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之化境的剑意，已自然引动周身浩瀚水元。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托举之力凭空而生，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他的身躯。下一刻，他仿佛彻底化作了水流本身，如同一条洞察了海洋所有韵律的远古灵鲲，以一种远超潜入之时、且更显举重若轻的惊人速度，无声地撕裂重重黑暗，朝着上方那渺茫而诱人的光明疾驰而去。

越是向上，周遭环境的压迫感便如退潮般迅速减弱。那源自深渊的、剥夺生机的极致死寂逐渐被抛在身后，海水的压力递减，温度亦略有回升，虽然依旧冰寒刺骨，却已能感受到一丝属于正常海域的、驳杂的生机。曾经需要小心翼翼规避的能量乱流与空间裂缝，在如今林羽经过四象剑域初步淬炼的强悍肉身、凝练如汞的剑元以及那圆融感知下，已难构成实质威胁。他甚至能分出一缕心神，沉浸在四象剑域与自身遁法结合的玄妙体验中，不断微调着剑元流转与水流引导的契合度，使得上升之势愈发流畅迅疾，几近化作一道逆射向海平面的深色流光。

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与渐次明亮的海水交替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或许是一昼夜，或许是三五日。

终于，在某个时刻，那笼罩一切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绝对黑暗，开始被一种极其微弱、却顽强渗透下来的朦胧灰蓝色调所取代。上方，不再是令人绝望的墨色深渊。

光！尽管这光线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对于在绝对黑暗中挣扎、鏖战、蜕变良久的林羽而言，却不啻于撕裂长夜的启明星辰，是生命与自由最动人的昭示。

他精神陡然一振，体内剑元循着四象轨迹悄然加速，上升的速度再增三分，带着一种近乎归家的急切与冲破牢笼的决绝。

灰蓝色渐渐渲染开来，变得清晰而富有层次。视野也随之开阔，曾经沉重如山的万钧水压已然消散，身体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轻盈”。周遭开始出现一些奇异的深海生物，它们或散发着幽幽磷光，或有着适应高压的诡异形态，被林羽这高速掠过的不速之客惊扰，纷纷仓惶躲入嶙峋的礁石与海沟裂隙之中。

持续上升。

光线越来越亮，色彩从灰蓝过渡到深邃的宝石蓝，再化为令人心旷神怡的湛蓝。甚至能隐约望见上方那如同巨大透明幕布般摇曳波动的海面，以及透过海水散射下来的、被波纹打碎又重组的、扭曲而梦幻的缕缕阳光。海水的味道也变得鲜活起来，带着盐分的腥咸与一种广阔无垠的自由气息。

“哗啦——！”

一道清晰的破水之声，骤然打破了某片位于无尽海偏远海域的宁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穿透力，仿佛宣告着某个存在的归来。

林羽的身影，如同一条潜龙出渊，又似一柄淬炼完毕、尘尽光生的神剑骤然出鞘，自深邃的海水中冲天而起，带起漫天晶莹剔透的水花，在终于毫无阻碍的阳光照射下，迸发出钻石般璀璨炫目的光彩。他并未任由重力拉扯坠落，而是凭借精妙至毫巅的剑元掌控，稳稳地悬浮在了距离波光粼粼海面约数十丈的空中。

久违了的、毫无遮挡的阳光！尽管无尽海的上空常年弥漫着淡淡的、仿佛蕴含灵气的湿雾，使得日光显得有些朦胧不清，但那真真切切洒在皮肤上的暖意，那无边无垠、深邃高远的天空，那带着海洋特有咸腥却充满了蓬勃生机的浩荡海风……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深渊之下那永恒的死寂、极致的冰冷与压抑，形成了宛如云泥之别的巨大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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