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枚“回回炮”的石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陨星般砸落在落鹰涧防线上时,整个山涧似乎都在痛苦地颤抖。那段用粗大原木和夯土精心构筑的垒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如薄纸,瞬间化作漫天飞溅的木屑和土块,连同后面几个来不及完全隐蔽的士兵一起,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坑和四处泼洒的暗红。
恐慌,如同最具传染性的瘟疫,在防线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即便是最悍勇的老兵,此刻也只能死死蜷缩在加深加固过的防炮洞深处,听着外面接连不断的、地动山摇般的轰击声,感受着头顶簌簌落下的泥土,以及同伴被活埋或被冲击波撕碎前发出的、短暂而凄厉的惨叫。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绝望,在黑暗中无声地啃噬着每个人的意志。他们手中的“破军二号”在这些庞然巨物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主观察所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翟墨林脸色煞白,扶着观察孔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司马青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这……这如何抵挡……”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石黑牛,看着远处又一段工事在石弹轰击下化为乌有,虬髯怒张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神色,他空有一身力气,却对几百步外的毁灭毫无办法。
唯有叶飞羽,他像一尊石雕般伫立在最大的观察孔前,外面接连升起的烟柱和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瞳孔中,却没有点燃恐慌,反而燃起了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火焰。那不是绝望,而是被彻底触怒的工程师看到拙劣造物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时,那种混合着轻蔑与不容置疑的征服欲。
“看够了吗?”叶飞羽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死寂,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诸位,我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众人愕然转头,看向他们年轻的元帅。
“我们是谁?”叶飞羽缓缓转身,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每一张写满惊惶的脸,“我们是造出了‘破军二号’、造出了四十发弹匣、让‘龙牙’能在数百步外狙杀敌酋的人!我们脑子里装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手里握着改变战争形态的钥匙!现在,却被几架依靠杠杆和配重的原始投石机,几块从山上抠下来的石头,逼到了绝境?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翟墨林!”
“末将在!”翟墨林一个激灵,猛地站直。
“我交给你匠作营最重要的秘密任务,‘一窝蜂’火箭发射箱,‘神火飞鸦’大型火箭,还有按新配方颗粒化、标准化的发射药,现在告诉我,它们在哪里?状态如何?!”叶飞羽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众人心上。
翟墨林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翻腾的心绪,以最快的速度清晰地汇报:“回元帅!‘一窝蜂’火箭箱,按您‘模块化’设计,已制成标准箱体十五具,每箱容箭二十支,箭体、药筒、稳定杆皆可互换,随时可投入战斗!‘神火飞鸦’大型火箭,因需解决飞行稳定性与导向精度,目前合格成品仅有三十七枚,但其采用您设计的陀螺稳定原理(注:简易惯性导向)和预制破片战斗部,理论射程可达五百步,对固定目标毁伤效果远超‘一窝蜂’!新型颗粒发射药,依您提供的‘一硫二硝三木炭’优化配比及研磨、压片、造粒工艺,已储备约八百斤,足以支撑两次全火力齐射!只是……您此前严令,此乃绝密,非至绝境不得动用,以免暴露,遭敌防范……”
“现在就是绝境!”叶飞羽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库特勒以为他的‘回回炮’就是战争的终点?我今天就给他好好上一课,让他明白什么叫技术代差!什么叫降维打击!”
命令如同注入强心剂,整个落鹰涧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一直被秘密安置在后山反斜面、由最可靠老兵守卫的匠作营特殊车间洞窟,厚重的伪装被迅速撤去。士兵们看到那些被油布严密包裹、形状奇特的 龙形木箱(“一窝蜂”)和体形更大、带着怪异尾翼的“大号爆竹”(“神火飞鸦”)被小心翼翼地搬出来,由精锐护卫小队接力运往预设阵地时,脸上的绝望和麻木渐渐被惊愕、好奇乃至一丝重新燃起的希望所取代。
叶飞羽亲自抵达位于防线侧翼一处经过精心测算、拥有良好射界且相对隐蔽的平缓坡地——临时火箭阵地。匠作营的首席大匠带着几个得力弟子早已在此等候,他们看着叶飞羽,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目标,敌军‘回回炮’阵地!方位角左偏五,距离四百二十至四百五十步!”叶飞羽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达指令,“作战序列:第一波,‘一窝蜂’齐射,覆盖打击!不求精确命中,我要你们用数量和火焰,把他们的炮阵给我搅个天翻地覆,点燃所有能烧的东西,让他们的工兵和辅兵乱起来!第二波,‘神火飞鸦’精准点名,瞄准炮架基座、配重箱这些关键部位,给我彻底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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