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铁匠工坊的烟火日夜不息,赤红的铁水在坩埚中翻滚,锻锤敲击的铿锵之声与插天岭校场上震天的操练呼喝交织,奏响了凤凰道励精图治的雄浑强音。标准化、制式化的概念,正从叶飞羽绘制的精密图纸和林湘玉笔下条理清晰的条陈中流出,如同无声的溪流,渗透进军工生产的每一个环节。新出炉的兵刃甲胄部件皆被刻上独一无二的编号,尺寸重量皆有严苛定规,损坏的部件得以快速替换整修,生产效率与装备可靠性肉眼可见地提升。
杨妙真亲设的教导队训练已步入深水区。那些被叶飞羽以近乎残酷的手段“折磨”得脱了几层皮的种子军官们,终于将全新的操典、繁复的战术手势、精妙的小队配合模式逐渐消化吸收,并开始带回各营推广。虽过程中仍有磕绊摩擦,旧有习气并非一朝一夕可除,但全军的风纪、号令的统一性与协同作战能力,正以缓慢却无法逆转的速度发生着质的蜕变。考核司筹办的第一次全军大考日益临近,紧张与期待交织的氛围在营中无声弥漫,人人皆欲在新规之下证明自身价值。
这一日,插天岭后山一处偏僻废弃的采石场。翟墨林带着几名核心心腹工匠,以及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杨妙真、林湘玉,皆屏息凝神,目光聚焦于前方数十步外一块半人高的顽巨石。
叶飞羽亦在场,依旧是那副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惫懒模样,背靠着一棵歪脖子树,嘴里漫不经心地叼着一根枯草茎。
“先生,”翟墨林声音因激动与紧张而微微发颤,指着精心埋在巨石底部那个黝黑笨重的陶罐——此物如今在机密卷宗上已有了个正式名称:“破山雷一号”。“完全按您修订的方子:硝、磺、炭比例调整,以干燥芦苇杆为引信,蜡灰混合细沙密封接口,装药量也严格称量。”
“点吧。”叶飞羽眼皮都未抬,懒懒吐出两个字。
一名被挑选出来的胆大工匠,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用手中线香稳稳点燃那截探出的引信,旋即如脱兔般敏捷转身,疾窜回以厚重木板和土石垒砌的掩体之后。
“嗤——”
改良后的引信燃烧稳定而迅速,声响清晰可闻。在场所有人的心弦随之绷紧。数息之后——
“轰!!!!!!”
一声远比此前任何一次试验都要猛烈、沉闷如大地深处咆哮的巨响陡然炸开!地面猛地剧烈一颤,仿佛地龙翻身!那半人高的坚硬巨石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底部猛然掀翻、炸得四分五裂!无数或大或小的碎石块裹挟着呛人的烟尘,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而出,噼里啪啦地砸落在远处粗壮的树干和他们藏身的掩体之上,声势骇人至极!
烟尘缓缓散落,众人惊魂未定地探头望去,只见原地留下一个明显的浅坑,周遭一片狼藉,那巨石早已粉身碎骨。
短暂的死寂之后,掩体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与狂喜!
“成了!真的成了!天佑凤凰道!”翟墨林激动得老脸通红,皱纹都舒展开来,抓住身边徒弟的胳膊用力摇晃,几乎语无伦次。
杨妙真凤目圆睁,瞳孔之中爆发出灼灼夺目的光彩。她深知此物成功意味着什么!攻坚破垒、开山修路、甚至…改变未来战争的形态!其战略价值无可估量!她仿佛已看到凤凰道军士以此物摧枯拉朽般轰破敌方雄关的场景。
林湘玉亦下意识地掩口,美眸之中满是震撼,心潮澎湃间,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远处那个依旧淡定得仿佛事不关己的身影。
“威力尚可,对付土木工事勉强够用。就是动静还是大了点,容易打草惊蛇。”叶飞羽这才吐掉嘴里的草茎,踱步过来,随意扫了一眼炸点,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道小菜,“下次试试把陶罐胎体做薄些,内壁用金刚钻头刻上均匀凹槽,爆炸时让破片更均匀、飞得更远。嗯…这个思路,就叫‘预制破片’吧。”
翟墨林如奉纶音,连连点头,眼神炽热,立刻招呼工匠上前测量坑体深浅范围,仔细收集各类数据,如获至宝。
杨妙真强压激动,走到叶飞羽身边,声音因情绪翻涌而略显低哑:“飞羽,此物若能量产装备……”
“小玩意儿罢了,省点人力攻坚的损耗。”叶飞羽摆摆手,浑不在意地打断她即将出口的感慨,仿佛只是弄响了个稍大些的炮竹,“不过提醒一句,用时务必算准药量,估算好安全距离。别没炸着敌人,先把自己人给埋坑里了。”
正说着,一名亲兵疾驰而至,蹄声惊破了现场热烈的气氛。亲兵神色凝重,翻身下马,径直快步走到杨妙真面前,双手呈上一份封着火漆的密报。
杨妙真接过,迅速展开一看,面色瞬间沉凝如水,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湘玉,飞羽,随我回大帐。”
靖安堂内,气氛因这份急报骤然紧绷。
“刚接到‘夜枭’拼死送出的急报。”杨妙真将密报重重按在案上,声音冷冽,“与我们西北接壤的河西道观察使周显,三日前突然以‘清剿流窜悍匪’为名,将其麾下最精锐的‘靖安军’三千人马,调往与我凤凰道接壤的黑水河谷一带驻扎,动向极为可疑。同时,我们派往河西道的三支商队,有两支在边境关卡以‘货物夹带违禁铁器’为由被周显的边军扣押,人货两失,音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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