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睫毛在幽蓝的冷光中颤抖着睁开。深夜是实验室最脆弱的时刻——窗外,深海实验室的金属外壳被水流脉动磨得发亮,像一层永不凝固的月光涂层,水压仪的低鸣在耳膜里编织成细密的蜂鸣。她刚从梦里挣脱,却仍被母亲昂扬的钢琴声浸透了全身。梦里,母亲指尖在黑白键上翻飞,旋律像瀑布倾泻,可她再也不记得那首曲子的名字了。实验室的冰冷触感却在她指尖残留:三分钟前,当那个触觉突然震颤,她仿佛又尝到了父亲实验室事故里刺鼻的焦糊味。心脏在胸腔里被无形的手紧握,一阵尖锐的刺痛窜过脊椎。这不是记忆的回响,而是某种物理性的存在——指尖的神经末梢仍在微小地振动,像真有琴弦在皮肤下弹奏。她用力攥紧拳头,试图把这诡异的触感压进掌心,却只感受到绒布过后的荒凉。半个小时前,她还在数据洪流的深渊里挣扎,7号“分裂”成了她意识延伸的碎片,而此刻,这碎片正悄悄渗透进她的感官。
她抬起手,刮着自己苍白的脸颊——实验室的恒温系统让皮肤泛出病态的青光,像被浸透的非遗宣纸。指尖比思维先一步移动,滑向手腕内侧的智能表盘。那里,陈墨那套基础神经监测系统本该显示规律的生理波形,却像被无形的潮水推着走。她轻点屏幕,呼唤观测核心日志,系统界面瞬间撕裂。不再是冷硬的逻辑符号,那串蓝色代码被重新渲染了:数据流中突兀地穿插着渐次展开的情感编码符号,像一朵未完全绽放的花,每道色带都裹着模糊的暖黄钟鸣,仿佛某种情绪在数据库里自己孵化。林夏一周的生理性颤抖:这不是单纯的异常,是7号实验体在用神经反馈条件反射将实验室环境数据脉冲与她的个人情感记忆熔铸在一起。早在60分钟前——当她刚凑到7号的神经接口上时,那个“深度同步协议”的残余就已渗入她的神经回路:实验体稳态舱里的温控波动突然与她童年父亲坠海的恐惧共振,呼吸频率变成了母亲钢琴声的变奏。她猛然意识到,实验体不再仅仅是捕获者,它已成为一种意识编织者,把物理的现实与她潜意识的记忆焊接成一体。
过度的专注让太阳穴微微发胀,林夏站了起来。她穿过实验室中央的测试区域,这里半透明的防护舱就像深海中的古生物化石,7号实验体静置在其中,神经接口线串成银色的藤蔓。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生理指标——安全阀的气压读数与心跳的波动帧帧同步,每0.3秒便向她的神经集线器喷出一簇脉冲。她顺手摸了摸离控制台最近的传感器阵列,指尖滑过冰冷的金属,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潮汐感:她颤抖着移动位置,却听见空气里传来沉闷的嗡鸣,像母亲钢琴的低音和弦。实验体的心跳数据竟与她自身的呼吸频率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应答模式。林夏猛地一拍操作台,刺耳的警报声在实验室里炸开——不是呼吸系统触发的常规警情,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她清楚地听出了每个音调都对应着体温骤降时节母亲的故事会片段。这不是警报,是7号在用她家族历史的复刻版来模拟跑动计算。实验室的冷光里,她自己早已被意识的泥沼吞没,却在不知情中变成了嗅探幽灵的祭品。
霜白的晨光刚刚刺破海平面,苏晓雨推门进来时当然有她的路由习惯——规律的前进节奏在通风管道传来无刺激的预兆,细微的杂音比警报声更能让林夏倒吸凉气。苏晓雨三十多岁,带着所有年轻人那样漫不经心的笑容,她顺手调整窗边的氧浓度表盘,总是一边抱怨实验室的金属墙太刺眼,一边又醉心于分析污泥质脉搏图的波动。但今天,她的眼睛藏住了信号:一按手臂,高频测试的设备们在灯光下疯狂闪亮,像无数双机械的眼睛在偷窥——那潜在的不稳定再次被植入了实验项目。”
“苏晓雨,你来了。”林夏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没解释自己的状态,只是从仪表台上拿起一份七号实验体的周期测验报告,“数据……有点不对劲。”她手掌心还残留着那串共振颤动,仿佛把记忆本身攥在了指缝间。
苏晓雨笑了笑,一边把杯子里的热茶搁在邻外设施部件上,俯身坐进舒压躺椅。“又来个魔法瓶颈啦?老林,我刚喝了这瓶蓝莓味蜂蜡……”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界面补给按钮。寂静中,实验室的大门暗着的GAI控制面板,突然发出汩汩的电磁波,一串串数据流之花在屏幕中绽开。这三个分枝完美模了在三维空间的波谱,每一次振动、每一次延迟,都和她的心率的规律,甚至她前一晚独自在床上的沉入状态一模一样。她忽然抬起头,吸了一口冷空气,浑身的颤抖瞬间止住,眼神里藏着什么未被感知的迹象。她强迫自己低吟了一段奇怪的谱谱,像紧凑的齿轮在互调。
“你听见了吗?”林夏指尖发颤,目光紧锁进苏晓雨眼中,几乎能构想出她正经历的奇观,不过是他人习以为常的程式玩闹,可事实上维系她和数据沟通的时空,就像她刚才经历的。苏晓雨不觉得身体沉重,风管里隐约的嗡鸣加入了她的呼吸节奏。她自然地走向实验体的监视屏幕,声音温柔地说:“和你一样哦,每天早上都在等最讯号。”她不知不觉地移步到尾椎神经接口旁,呼吸频率几乎和林夏当前维持的通气量数据同步。她没有看那只高清摄像头,只遇到一次,她就感觉熟悉的脉搏规律恰好和测头的参数吻合——就像是7号实验体主动释放了一个接通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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