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歌舞团的舞台上,聚光灯如月光般倾泻而下,苏媚身着水绿色舞裙,足尖轻点,旋转间裙摆绽放成一朵盛放的白莲。她主演的《春之颂》正演到**,肢体的舒展与音乐的悠扬融为一体,台下掌声雷动,连团长都在侧幕条后点头赞许。这是苏媚离开鼎盛艺术团后,第一次以市歌舞团首席演员的身份登台,舞台的纯粹与荣光,像一场温柔的救赎,熨帖着她过去那些压抑不堪的记忆。
可当音乐渐缓,苏媚的足尖落地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侧幕旁两个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他们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隐约可见——“文旅城业主维权”“商铺烂尾”“返租兑现不了”。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进苏媚的心里,让她瞬间想起了那个被林晟包装得天花乱坠、实则暗藏疮痍的“鼎盛文旅城”,想起了自己藏在律师那里的U盘,想起了那些深夜里让她辗转难眠的录音和照片。
演出结束后,苏媚卸了妆,换上便装,坐在后台的休息椅上,心绪难平。刚才那两个工作人员的议论还在耳边回响:“听说好多人把养老钱都投进去了,现在商铺没建成,租金也拿不到,哭都没地方哭”“鼎盛不是上市公司吗?怎么还能这么坑人”。她掏出手机,搜索“鼎盛文旅城维权”,跳出的新闻和视频瞬间填满了屏幕——业主们举着“还我血汗钱”的横幅围在鼎盛总部楼下,白发老人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抹眼泪,年轻夫妻对着镜头控诉林晟的虚假宣传。
一张照片刺痛了她的眼睛:照片里的老人正是去年她在鼎盛艺术团时,见过的那个来咨询商铺的张大爷。当时老人颤巍巍地从布包里掏出存折,说要给瘫痪的老伴治病,林晟拍着胸脯保证“年返租8%,比存银行靠谱”。可现在,照片里的老人瘦得脱了形,手里紧紧攥着商铺买卖合同,眼神里满是绝望。
苏媚的手指微微颤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想起自己在鼎盛的那些日子,被迫带着艺术团陪局,听着那些权钱交易的暗语,录下那些肮脏的对话。她以为离开鼎盛,就能逃离那些黑暗,可那些被欺骗、被伤害的普通人,却还困在林晟编织的骗局里。她手里的证据,是刺破这场骗局的利刃,可她一直因为害怕林晟的报复,把它藏在律师那里,当作自保的筹码。
“苏媚,发什么呆呢?”同事递过来一瓶水,“刚才演出太成功了,团长说要给你庆功呢。”
苏媚勉强笑了笑,接过水,指尖的凉意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想起自己辞职时,林晟威胁要曝光她陪局的录音,想起自己当时的无助与愤怒。可现在,那些业主的绝望比她的恐惧更沉重。林晟用高杠杆堆起自己的财富神话,用虚假承诺榨取普通人的血汗钱,而她手里握着能揭开真相的证据,却选择了沉默。这沉默,和那些助纣为虐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当晚,苏媚没有去庆功宴。她借口身体不适,独自回了家。父母已经睡了,客厅的灯还留着一盏昏黄的光。她坐在沙发上,翻出手机里存的律师电话,犹豫了很久。她怕林晟报复,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被打破,可一想到张大爷那双绝望的眼睛,她就无法再心安理得地逃避。
凌晨三点,苏媚揣着身份证,悄悄出了门。她没有开车,而是打车去了城郊的一家网吧——她不想留下任何与自己相关的痕迹。网吧里烟雾缭绕,几个年轻人戴着耳机打游戏,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苏媚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机,注册了一个匿名邮箱,然后给律师发了条信息,让他把U盘里的录音和照片用加密文件发来。
等待文件传输的几分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苏媚的手心全是汗,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生怕被人注意到。她想起在鼎盛时,林晟带着她去高尔夫球场,看着他给局长送玉佛,看着他用金钱和权力打通关节;想起文旅城的奠基仪式上,林晟站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地承诺要建“世界级文旅配套”,台下的业主们掌声雷动,满脸憧憬。那些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刺得她心口发疼。
文件终于传输完成。苏媚深吸一口气,打开省国土厅的官方网站,找到举报通道,把匿名邮箱里的文件一一上传。举报内容她斟酌了很久,没有写自己的身份,只客观陈述了事实:“鼎盛文旅城项目存在违规拿地行为,地块性质与实际开发用途不符;企业负责人林晟为获取地块,向相关公职人员行贿,现将录音及证据照片附上,恳请相关部门调查核实,维护市场秩序及购房者合法权益。”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苏媚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她迅速关闭邮箱,删除浏览记录,拔掉U盘,快步走出网吧。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凉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寒意,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她不知道这封举报信会带来什么后果,不知道林晟会不会查到是她,但她知道,自己做了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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