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晚,喧嚣散尽,张丽涵终于被引领至她所谓的“新房”——那间位于西翼的、医疗设备与奢华家具并存的套房。
白日里,她已粗略看过这个空间。但此刻,夜深人静,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嗡鸣,这里显得愈发空旷和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试图掩盖药味的香氛,混合成一种奇特而令人不安的气息。
德森完成了最后一次夜间检查,对着沉默站在房间中央的张丽涵微微躬身:“少夫人,天融少爷今晚情况稳定。所有的应急呼叫装置您都知道位置了,我就在隔壁值班室,有任何情况随时按铃。”
“谢谢你,德森。”张丽涵的声音有些干涩。
德森离开后,厚重的房门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床上那个沉睡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积蓄足够的勇气,才敢走向房间内侧那片被改造过的医疗区域。
一步,两步……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放大了她自己的心跳。随着距离的拉近,傅天融的轮廓在柔和的夜灯下逐渐清晰。
他确实如照片上那般,拥有一张极其英俊的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若不是那过于苍白的肤色,以及鼻下那根细小的、连接着呼吸机的供氧管,他看起来更像一个陷入熟睡的王子,而非一个被医学判定为“持续性植物状态”的病人。
张丽涵在床边停下,静静地凝视着他。
这就是她的丈夫。一个在法律上与她紧密相连,在现实中却遥不可及的陌生人。他们将共享这同一个空间,呼吸同一片空气,度过未来无数个日夜,但他永远无法知晓她的存在,无法回应她的只言片语。
一种荒谬而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在人前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想起少女时代,也曾懵懂地幻想过未来的婚姻。或许是和情投意合的伴侣,在平凡温馨的小家里,分享生活的喜怒哀乐。会有争吵,也会有和解,会有为生计奔波的疲惫,也会有彼此依靠的温暖。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会是这样一幅景象:新郎沉睡不醒,新娘形同守寡,一场彻头彻尾的、冰冷的交易。
她缓缓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目光无法从傅天融的脸上移开。他那么年轻,生命本该有无限可能。听苏晴和德森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他聪明、优秀、热爱音乐和阅读。是什么样的事故,将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眼前这具安静得令人心碎的躯壳?
而她呢?她又做错了什么,要用自己的自由和未来,来陪伴这具躯壳,直至生命的尽头?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哀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的手——那只搁在纯白色床单上、指节修长却无力苍白的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背的前一刻,她猛地停住了。
这不合适。她想。
这不仅是因为对陌生人的本能界限,更是因为,她意识到,任何带有情感色彩的触碰,在这种情境下都显得虚伪而可笑。她不是出于爱意或关怀来到这里,他是她必须履行的“责任”,是她为家族换取的“筹码”。
她缩回手,紧紧交握在自己膝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细微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目光转而扫过那些围绕在床边的精密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心电图、血氧饱和度、呼吸频率……一串串数字和曲线,冰冷地量化着床上的生命体征。它们是他的看守,也是她未来生活的背景音。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将围绕着这些仪器的嗡鸣、消毒水的气味、和这张英俊却毫无生气的面孔展开。
没有对话,没有交流,没有回应。
她将成为一个对着虚空说话的妻子,一个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守护者。
“傅天融……”她低声唤出这个名字,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却又迅速被寂静吞没。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胸膛随着呼吸机的节奏,规律地、微弱地起伏着。
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倦怠。这一天,她签下了卖身契,举行了一场荒诞的婚礼,见过了冷漠的“公婆”,最终被送到了这个陌生的“丈夫”身边。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窗帘的一角。窗外是傅家深宅的内庭,夜色浓重,只有几盏地灯发出幽暗的光,勾勒出假山和树木模糊的轮廓。高墙之外的世界,已经与她隔绝。
回头看向床上那抹孤寂的身影,再看看这间华丽而冰冷的“新房”,张丽涵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这就是她选择的路。用自由换取家族的安稳,用未来换取眼下的喘息。
她走到房间另一侧,属于她的那张大床边——那张床与傅天融的医疗床遥遥相对,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没有换上睡衣,只是和衣躺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听着不远处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感受着这个陌生环境里无处不在的压抑。
那个沉睡的英俊男子,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牢笼的象征。
这一夜,注定无眠。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只能向前。即使前方是更深、更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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