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房门关上了,隔绝了月光,也隔绝了钟山最后的世界。
院子里,只剩下林晚晴和孙老,以及那个跪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男人。
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听在钟山耳中,却像是无数亡魂的窃窃私语。
九死一生。
不,是可能更低。
这个念头,像一把冰锥,在他脑海里反复搅动。他为了活命而来,得到的却是一条更加恐怖的死路。
他要一个人,去承受太爷爷、爷爷、父亲、哥哥……四代人的死亡瞬间。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后脑勺磕在马槽上的碎裂感?是冰冷的池水灌满肺部的窒息感?还是被万斤巨石压顶的崩塌感?
仅仅是想象,他的心脏就痉挛般地抽搐起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怕了。
一种源于骨髓,源于血脉的恐惧,将他牢牢攥住。
放弃吧。钟山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就这样认命吧,至少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下个月初八,还能和妻儿做最后的告别。去赌那不到一成的生机,万一失败,连这最后的安宁都没有了。
他缓缓地,想要撑起身体。
可当他的手掌触碰到冰冷的青石板时,另一个画面却不受控制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自己刚上大学的儿子。
那个和他年轻时一样,朝气蓬勃,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男孩。他会在二十多年后,也像自己今天这样,跪在某个地方,向某个不知名的高人,乞求一条活路吗?
他也会在四十四岁那年,被一块香蕉皮,一颗滚落的篮球,甚至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夺走性命吗?
不。
绝不。
这个诅咒,这条纠缠了钟家近百年的毒蛇,必须在他这里,被斩断!
他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活。
他是为了钟家未来的子子孙孙,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到老,活到病,活到能安详地躺在床上,而不是死于一场场精心安排的“意外”。
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他那颗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心脏里,猛地迸发出来。
他抬起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但那双涣散的眼睛,却重新凝聚了光。
“林总。”他对着林晚晴,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请帮我订一张最快去湘西的机票。”
林晚晴看着他,看着这个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从绝望到认命,再到决绝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立刻拿出手机开始安排。
……
三天后,湘西,钟家村。
这里是群山环抱中的一个偏僻山坳,村子早已不复当年的光景,只剩下几户留守的老人。
钟家的祖坟,在村子后山的一片向阳山坡上。
钟山拨开半人高的杂草,一步步走向那片被岁月遗忘的坟地。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烂草木的气息,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穿过林间的呜咽。
他找到了。
那是一座看起来最古老的坟茔,墓碑由青石打造,饱经风霜,上面的字迹大多已经模糊。
钟山绕到墓碑后面。
石碑的背面,常年背阴,长满了厚厚的青苔。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铲刀,小心翼翼地刮去那些湿滑的苔藓。
当石碑的本来面目暴露在空气中时,钟山的心跳漏了一拍。
只见那粗糙的石面上,赫然刻着一道诡异的符文。那符文的线条扭曲如蛇,颜色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即便历经百年风雨,依旧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邪之气。
就是它。
这个像寄生虫一样,吸食了钟家几代人阳寿的罪魁祸首。
钟山死死地盯着那道符,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恨意。他没有毁掉它,因为陈玄说过,破咒的关键,不在于毁掉它,而在于用血脉的力量,去覆盖它。
他回到墓碑正面,深吸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盒,里面是上好的朱砂。
然后,他拿出一把崭新的小刀,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自己的左手指尖,用力划下。
鲜血,瞬间涌出。
他将指尖的血珠,一滴滴挤入朱砂之中,用一根小木棍,慢慢地调和着。
鲜红的血,与暗红的朱砂,融为一体,变成了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暗红色。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切准备就绪。
钟山跪在墓碑前,用那根还在流血的手指,蘸满了血调的朱砂,抬起手,朝着墓碑上早已模糊的祖先名讳,印了下去。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石碑的那一刹那。
“呼——”
一阵毫无征兆的阴风,平地刮起!
山林间所有的声音,鸟鸣、虫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凄厉的哭嚎与尖叫,仿佛整座山的孤魂野鬼,都在这一刻被惊醒,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气温骤降,空气仿佛变成了冰冷的浓浆,压得他喘不过气。
钟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冰窖,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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