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高铁上,马东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他没有看风景,只是呆呆地坐着,笔记本电脑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他的大腿。
陈玄的话,像一段无法被现有编译器解析的程序,在他的大脑里反复运行,每一次循环都引发一连串的系统警告。
光煞……代码煞……污秽之气……负负得正……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挑战着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知识体系。他的理智在尖叫,告诉他这全是无稽之谈,是封建糟粕,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可他的身体,却诚实地记住了那种被掏空的衰败感,记住了医生爱莫能助的眼神,记住了自己对“猝死”二字深入骨髓的恐惧。
当科学的逻辑无法解释自身的困境时,那不科学的,会不会才是唯一的出路?
回到租住的公寓,已经是深夜。马东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他看到了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头发稀疏得能看到头皮,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用过的打印纸,厚重的眼袋和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他忽然想起了陈玄最后那句懒洋洋的补充。
“椅子得背对着厕所门,屁股正对着工位。”
“不然,冲煞不成,反倒成了‘迎’煞,效果会很精彩的。”
这句话,林晚晴听见了,马东却因为走得太快,并未入耳。可不知为何,当他回想起那个场景时,这个念头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仿佛是陈玄直接将这段信息写入了他的记忆深处。
他打了个寒颤。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打开电脑,没有丝毫犹豫,开始撰写那封注定会让他成为全公司笑柄的邮件。他没有提风水,只说自己因为长期的神经衰弱,对光线和声音变得异常敏感,恳请调换到角落那个无人问津的工位,以便能更安静、更专注地投入工作,为公司创造更大价值。
写完,点击发送。他感觉自己像是按下了人生重启键,至于重启后是蓝屏还是进入安全模式,他不知道。
第二天,马东踏入办公室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想笑又不敢笑的诡异磁场。同事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熟稔或漠然,而是充满了探究、同情,以及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听说了吗?马东主动申请去‘龙椅’了!”
“哪个龙椅?”
“就是厕所门口那个,背靠‘黄金万两’,面朝‘人间疾苦’的宝座啊!”
“他疯了吧?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被发配边疆了?”
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的部门主管,一个地中海发型、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把他叫进了办公室,脸上是一种想关心又怕被传染上傻气的复杂表情。
“小马啊,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有什么困难跟组织说嘛,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呃,惩罚自己。”
马东面无表情,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邮件里的说辞。
主管盯着他看了半天,从他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迹象。最终,主管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行吧,既然你坚持。我批准了。你自己……多保重。”
搬家的过程,是一场公开处刑。
马东抱着他那台价值不菲的显示器,背着装着机械键盘的双肩包,在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个传说中的角落。那段路不长,他却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
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新“领地”。
空气中确实有一股味道。是消毒水、廉价香薰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气体混合发酵后的产物,算不上恶臭,但绝对与芬芳无缘。光线很暗,背后就是灰色的墙壁,头顶的日光灯似乎也比别处的要昏沉一些。
他沉默地接好线路,摆好电脑。在摆放椅子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像正常人那样将椅子正对着办公桌,而是转了个方向,让椅背对着厕所门的方向,自己坐上去后,屁股正好对着办公桌。
这是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他需要侧着身子才能看到屏幕。
但当他坐下的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了。
背后,那扇时常有人进出的门所带来的气流和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而身前,昏暗的工位空间,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像一只找到了洞穴的野兽。
他开始工作。
起初的一个小时,他很不适应。那股“有味道”的空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时不时地撩拨他的嗅觉神经。
可渐渐地,他沉浸了进去。
他发现自己那颗被各种需求、会议和人际关系搅得一团乱麻的脑子,似乎变得清澈了。那些以往需要反复推敲的复杂逻辑,此刻在他眼前,脉络分明,如同高清的地图。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午饭时间,有同事路过,看到他那别扭的坐姿,忍不住笑出了声:“马哥,你这是在练什么新功夫?闻‘味’识代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