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到我儿子睡觉了。”
一句轻飘飘的、带着浓浓起床气的话,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在客厅里炸开了。
赵磊的理智,在那一根名为“冷静”的弦彻底崩断。
他猛地松开扶着陈玄的手,反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因为极致的愤怒,青筋在额角突突直跳。
“我儿子?!”赵磊的声音压抑得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低吼,“陈玄!他也是我儿子!你把他变成了什么?一个绑着四个神明的炸弹!一个随时会毁灭世界的囚笼!你现在跟我说,你担心他睡觉?!”
林晚晴抱着孩子,身体一颤,惊恐地望向这边。她想开口劝阻,却又怕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惊扰到怀里那个脆弱的平衡点。
苏哲的太阳穴也在狂跳,他想上去拉开赵磊,理智却告诉他,任何剧烈的动作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客厅,被一种荒谬而恐怖的死寂笼罩着。
陈玄被他揪着衣领,身体晃了晃,脸上那股不爽的神色却更浓了。他没有看赵磊,而是瞥了一眼被林晚晴紧紧抱在怀里,因为紧张气氛而又开始小声哼唧的小宝。
“他睡不好,”陈玄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我们都得死。这么简单的道理,听不懂?”
他伸出手,用一种带着嫌弃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推开了赵ALEI的手。
“所以,小点声。”
赵磊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陈玄那张理所当然的脸,一股混合着无力、愤怒和荒诞的复杂情绪堵在喉咙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可这道理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道理!
“呜……哇……”
仿佛是感受到了父亲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小宝的哼唧声,终于变成了响亮的哭声。
瞬间!
他额头上那个由四种神性法则构成的印记,光芒大作!
客厅里的灯光开始以一种癫狂的频率疯狂闪烁,空气中传来玻璃制品不堪重负的嗡鸣声,苏哲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连串鲜红的乱码警告。
窗外,那轮刚刚被锁死的“拼接月亮”,四个区域的边界处,再次爆发出无声的能量潮汐,整个月球的轮廓都开始变得模糊而不稳定。
“糟了!”苏哲失声尖叫,他看着手机上瞬间爆表的各项环境参数,脸上一片死灰。
“宝宝不哭,不哭……”林晚晴彻底慌了神,她抱着孩子,用最温柔的声音哄着,可她的身体在发抖,心跳快得像要爆炸,这份恐惧和焦虑,通过拥抱,清晰地传递给了怀里的婴儿,让他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赵磊也顾不上跟陈玄对峙了,他冲到林晚晴身边,想帮忙,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位龙组的精英,第一次发现,哄一个哭闹的婴儿,比拆除一颗核弹还要困难百倍。
客厅里一片手忙脚乱,恐慌的气氛正在以几何级数蔓延。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陈玄只是站在原地,皱着眉,看着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祖宗。
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被彻底打碎的怨念,充满了对这帮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鄙夷,以及一种……“真拿你们没办法”的宿命般的疲惫。
他迈开步子,身体还有些虚浮,晃晃悠悠地走到林晚晴身边。
他没有去抱孩子,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客厅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被小宝哭闹时踢掉的一只小脚套上。那是一只最普通的、纯棉的、蓝色的脚套,因为洗过几次,边角甚至有些起毛。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陈玄弯腰,捡起了那只脚套。
他将脚套托在手心,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了脚套的中心。
他闭上了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没有光芒,没有咒语,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因为睡眠不足而精神恍惚的普通父亲。
但苏哲,这位“行走的概念”,却在那一瞬间,他鼻梁上那副布满裂纹的眼镜镜片后,看到了一些截然不同的东西。
他看到,陈玄正在从自己那几乎被抽干的精神本源里,艰难地、一丝一丝地,剥离出一种最纯粹、最核心的“概念”。
那不是力量,不是法则。
那是“安稳”。
是暴风雨后港湾的“安稳”。
是忙碌一天后躺在床上的“安稳”。
是万物归于沉寂,世界停止纷扰,一种近乎于“道”的,名为“躺平”的终极“安稳”。
他将这丝比黄金还要珍贵亿万倍的“概念”,小心翼翼地,注入了那只平平无奇的婴儿脚套里。
做完这一切,陈玄的脸色又白了一个色号,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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