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将味精陶罐轻轻放回木盒,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 李善长眉头微蹙似在盘算,刘基羽扇轻摇若有所思,杨思义双手交叠静待下文,朱标则眼神温和地看向他。
他嘴角噙着一丝从容的笑意,开口时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方才给各位看的曲辕犁、化肥、精盐、味精,还有那本《天工开物》,不过是格物院研究发明的一部分。格物院弟子还在琢磨水车改良、织布机革新等许多发明,只是眼下国库空虚、百姓待哺,最紧要的是先让已有的这些东西派上用场,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说着,他话锋陡然一转,身形微微侧过,目光落在一旁端坐的杨思义身上,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认真,拱手问道:“杨大人,您掌管户部多年,朝中财政收支如指掌,如今朝廷的赋税收入主要来源是什么?还请您给大家详细说说,也好让我们心里有底。”
杨思义闻言,立刻挺直脊背,双手轻轻抚平前襟的褶皱,先是朝朱槿微微颔首,随后缓缓开口,语气沉稳如钟:“回二公子,如今朝廷赋税,自然是以农业税(田赋)为绝对核心,且多以实物缴纳,分夏税与秋粮两类 —— 每年夏季收小麦、大麦、豌豆等夏熟作物,秋季则收稻谷、粟米、高粱等秋熟粮食。
征税时会按土地类型与质量细分为上、中、下三等定额,民田税率相对较轻,通常每亩收 3 到 5 升;但官田税额极高,差不多是民田的 10 倍,像苏州、松江一带的官田,因地处富庶之地,有些每亩要缴 4 斗甚至 1 石以上的粮食,百姓负担着实不轻。”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具体数据,随后继续补充:“上位登基后,为充实国库、抑制豪强,抄没了不少元末豪强、官僚的土地,大幅扩充了官田规模。单说苏州府,当年抄没的土地就有 余顷,占当地总田亩的三成还多。这些官田的赋税,成了朝廷财政的重要补充,就拿苏州府来说,每年 277 万石的田赋里,官田贡献的赋税占比高达九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说到此处,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至于盐税、茶税、商税这些工商杂税,占比就低多了,只能算是补充。商税税率本就定得低,仅为三十取一,且征管范围有限,偏远州县几乎难以征收,对国库的支撑作用远不如农业税。”
朱槿听完,缓缓点了点头,接过话茬时,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正如杨大人所说,现在朝廷税收的大头,全压在农业税上,可这农业税的担子,眼下却有些‘偏’了。大家也知道,北方各地刚从战乱中收复,城池残破、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我爹特意为北方颁布了《免北平等处税粮诏》,北平、燕南、河东、山西、河南西抵潼关这些地方,今年的夏秋两税全免了。为啥?还不是因为北方‘民久被兵残,困于征敛’,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比齐鲁之地的百姓还苦,必须彻底免税,才能让他们安心返乡垦荒,慢慢恢复元气。”
他迈步走到朱标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几分急切:“这么一来,如今朝廷主要的税收来源,就全靠南方支撑了。江南地区更是成了全国的财赋枢纽,单说苏州一府,一年的税粮就有 281 万石,占全国实征数的一成有余,比浙江全省的 266.7 万石、江西的 258.5 万石还多。松江府 121.9 万石、常州府 65.2 万石紧随其后,南直隶一地的税粮加起来,更是远超北方各省的总和。可南方百姓的负担也越来越重,长此以往,怕是会出问题啊!”
说到这里,朱槿话锋再次一转,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所以当下最要紧的,不是再想怎么增加赋税,而是要让能提产增收的东西尽快推广开来 —— 土豆还有杂交水稻的推广;化肥能让土地肥力翻倍,贫瘠之地也能高产;新型农具更是能省一半人力。这些东西推得越快、越广,百姓手里的粮食就越多,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有余粮缴税,朝廷未来的税基才能越稳,国库自然能慢慢充盈。”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朱标身上,语气瞬间变得诚恳温和,眼中满是期许:“大哥,我思来想去,想让你来去负责这些东西的推广。一来,您是世子,身份尊贵,地方官府见了您,定然不敢怠慢,推广过程中能少些推诿阻碍;二来,这些事全关乎民生福祉,您牵头去做,亲自到田间地头指导百姓,看着百姓粮食满仓、笑容满面,时间长了,百姓自然会感念您的好,声望也就慢慢积累起来了。这不仅是为了您,更是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大哥,您看如何?”
朱槿的话音落下,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朱标身上。
朱标看着弟弟眼中的期许,又想到此前两人私下商议时,朱槿便已提及让自己牵头推广之事,那时他便觉得这既是为民谋利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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