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听涛包厢内,酒坛已空了三只,粗瓷大碗在案几上摆了一圈,酒液溅得桌布湿漉漉的。
朱槿端着碗,指尖沾着酒渍也不在意,与卞元亨你来我往,大碗饮酒的豪爽劲儿,全然没了平日的精致模样。
他看似喝得尽兴,喉结滚动间酒液下肚,实则暗中运转真气,将酒意顺着经脉悄悄驱散,脸色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红润,眼神也依旧清明;可卞元亨却是实打实的豪饮,每一口都喝得干净,不多时便眼神涣散,脸颊涨得通红,连说话都开始舌头打卷。
“二、二公子……” 卞元亨晃了晃脑袋,努力想坐直身子,却还是歪了歪肩膀,醉醺醺地对着朱槿笑道,“今、今日常将军那女儿…… 常姑娘,常姑娘可真了不得。真是让末将想起一首诗……”
朱槿正端着酒坛要给卞元亨续酒,闻言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挑眉:“哦?卞将军还有这般雅兴?竟能从常姑娘身上想到诗?什么诗,说来听听,也让我长长见识。”
卞元亨咧嘴一笑,露出沾了酒渍的牙齿,他笨拙地拿起桌上的大碗,手腕晃了晃,才勉强将碗凑到嘴边,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下巴流到脖颈,他也浑然不觉。
放下碗时,碗底重重磕在案几上,发出 “咚” 的一声。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才缓缓晃着头,一字一顿地念道:“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咳咳!” 朱槿刚喝到嘴里的酒瞬间呛了出来,咳嗽得肩膀都在抖,不等卞元亨把 “咱们的世子大人” 后面的话说完,他猛地探身过去,左手一把捂住卞元亨的嘴,右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眼神瞬间变得严肃,声音压得极低:“卞将军!酒后胡言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卞元亨被捂得 “呜呜” 作响,脸涨得通红,双手胡乱地想推开朱槿,却浑身无力,只能徒劳地挣扎。
朱槿心中早已警铃大作 —— 他怎会不知这首诗的典故!
这是北宋苏轼调侃好友陈慥的诗句啊!
陈慥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是北宋名将陈希亮,家境优渥,却不喜官场应酬,偏爱隐居在龙丘,平日里邀好友饮酒论诗,性格洒脱豪放,人人都称他 “龙丘居士”。
可这位洒脱的居士,偏偏怕极了妻子柳氏。柳氏性格刚烈,嫉妒心强,只要陈慥邀友聚会饮酒,她便会怒气冲冲地出面干预,吼声能传遍整个宅院。苏轼作为陈慥的挚友,常去龙丘做客,屡屡目睹陈慥被柳氏吓得手足无措的模样 —— 有时两人正深夜谈佛论道,柳氏一声怒喝,陈慥手里的拐杖都会吓得掉在地上,心神慌乱得半天回不过神。
苏轼见状,才写下这首诗调侃,“河东狮吼” 也从此成了 “悍妻” 的代名词。
卞元亨这是明晃晃地把常婉静比作 “河东狮”,暗指大哥朱标 “惧内” 啊!
虽说这首诗放在今日场景里确实应景,大哥平日里对常婉静也确实多有迁就,在外人看来难免有 “惧内” 之嫌,可这话绝不能出自自己手下之口!
朱槿太了解自己大哥了,表面上待人宽厚仁慈,说话时总带着温和的笑意,连对府里犯错的下人都极少疾言厉色,可骨子里却遗传了老爹朱元璋最大的毛病 —— 小心眼!
别看大哥朱标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可若是有人触了他的忌讳,哪怕嘴上不说,暗地里也定会记着。
朱槿不由想着:历史上封王之后的晋王朱棡在封地上时常行为乖张,纵容下属为非作歹,当地官员不堪其扰,悄悄将此事上报给了太子朱标。
朱标得知后,表面上只是温和地写信告诫朱棡要恪守本分,还在朱元璋面前为朱棡遮掩,说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年轻人难免有些浮躁。
可私底下,朱标却暗中吩咐亲信密切留意晋王的一举一动,但凡再有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后来,朱棡又一次因强占民田引发民愤,朱标知晓后,虽未在朱元璋面前提及此事,却趁着朱棡来京城述职的机会,将他留在东宫太子府中 “叙旧”,实则是变相软禁了数日。
在这期间,朱标每日都对朱棡耳提面命,言辞间满是斥责,还暗示他若再不知收敛,定会将他的恶行如实告知父皇。
朱棡被大哥这般敲打后,回到封地收敛了许多,而朱标对三弟的 “惩戒” 之举,也在诸王之间悄然传开,众人皆知大哥看似宽厚,实则对犯错之事心中有数,绝不容情。
还有一次,朱元璋为了整肃朝堂风气,打算严惩一批贪污受贿的官员,其中不乏一些与朱标平日里往来密切的官员门生。
朱标觉得父皇此举过于严苛,便多次进谏,恳请朱元璋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朱元璋起初并未理会,朱标却不肯罢休,接连几日在朱元璋面前长跪不起,言辞恳切地为那些官员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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