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拂过冰丝阵的第三根细线时,云逸已悄然将玉簪残片收回袖中。那道裂痕不再跳动,如同冻住的河面,静得令人心头发紧。
他抬手一挥,两名游骑兵立刻从高崖两侧滑下,动作轻如影,无声无息地包抄向西岭坡底。破板车上的木盒仍原封不动地躺着,泥土湿润,似是刚被翻动不久。三刻钟后,草丛深处骤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他们挖出了埋在五步外的响雷符!机关确已触发,但威力不足原先三成。
“有人来过。”墨玄拄着拐杖走来,红衣沾满露水与灰烬,“而且,知道我们会设陷阱。”
灵悦立于崖边,指尖轻触空中几乎不可见的寒丝,眉心微蹙:“刚才那阵风……太过巧合,不像是自然吹来的。”
云逸未语,只望着南谷方向。雾依旧浓重,但他清楚,那里的窥视已然退去。真正开始行动的,是外界之人。
半个时辰后,第一封信送达,由北境飞鹰送来,印鉴上压着“正道监察院副使”六个篆字。信中斥责联盟“未经报备擅自开战,扰乱四方秩序”,言辞严厉,末尾盖着刺目的红印。
第二封紧随其至,出自东荒断云门,纸张粗糙,字迹潦草:“魔潮已临山门前,恳请云将军速派援军!”
第三封来自南岭药王谷一名旁系弟子,称近来发放的净脉散“成分不明”,建议“暂停施药,以防意外”。
三封信并列案上,宛如三把指向不同方向的利刃,冷峻地刺入人心。
“一个骂我们越权,一个求我们救命,还有一个说我们的药有问题。”墨玄冷笑,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这戏比街头说书还热闹。”
云逸取出醒魂散,倒出三粒置于砚台旁。“所有看过信的人,先服药再靠近帐篷。”
“你也防我?”墨玄挑眉。
“防魇术。”云逸看着他,“不是防你。”
墨玄咧嘴一笑,仰头吞下药丸:“苦死了,跟嚼了三天陈皮似的。”
灵悦默默接过信件,指尖泛起一丝淡蓝冰光,轻轻扫过每一张纸。她摇头:“无神识残留,亦非幻影投影。”
“但有问题。”墨玄忽然拿起断云门那封信,凑近灯火细看,“这印鉴……三年前就该作废了。断云门早已毁于一场地脉崩塌,连祖碑都炸成了碎片。”
云逸眼神一凛。
“有人用死人的名字写信。”灵悦低声说道。
“目的何在?”墨玄反复翻看,“要么逼我们出兵,落入圈套;要么……就是想挑起内斗——你说我越权,我说你勾结外敌,吵起来最好。”
云逸走出帐篷,召来哑奴。老人驼背而入,右手握着半截竹简,喉间震动,发出低沉嗡鸣。云逸递上印鉴拓片,他凝视良久,缓缓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小册,翻开一页。
册上绘有数十宗门印纹,断云门的那枚,边缘缺了一角——与送来的信件印鉴完全一致。
“是真的印。”云逸眯眼,“可他们早已覆灭。”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墨玄冷笑,“有人捡到了印,打着他们的旗号行事。说不定,当年那场地脉崩塌,根本不是意外。”
灵悦忽而开口:“监察院那封信呢?”
“那枚印是真的。”哑奴喉间再次颤动,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副使陆昭确有其人。但他三个月前已闭关,按规不得签发公文。”
帐篷内霎时寂静。
云逸盯着两封信,忽然抬手,将断云门那封投入烛火。火焰猛然腾起,纸页卷曲焦黑,终化为灰烬飘落。
“假的烧了。”他说,“真的留着。”
墨玄挑眉:“你不怕得罪监察院?”
“若真认定我们有罪,他们不会只派个副使来问责。”云逸目光平静,“真正掌权的人,从不亲自出面责骂。”
他提笔,在监察院文书背面写下一行字:“若护界成罪,我愿独担。”随即封入玉简,传入联盟通传令链。
消息传出不到两个时辰,各宗门回音陆续抵达。有的斥其狂妄,有的赞其坦荡。更有数个小门派使者悄然抵达南谷外围,递交投诚书,愿加入联盟,共抗魔患。
然而与此同时,营地之中也开始流传议论。
“咱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一名年轻弟子夜里低声问同伴,“毕竟未经宗门大会决议……”
“听说北境已有三个门派联名上书,要追究我们擅自开战之责。”
“药王谷说得也没错,那些丹药……真是免费的吗?会不会暗藏条件?”
这些话传到高崖时,已是深夜。
云逸听完汇报,未置一词,只命人取来西岭那枚未爆的响雷符。
次日清晨,他召集众人立于崖下空地。天光初现,雾尚未散。
他当众点燃符咒。
轰——!
巨响撕裂晨寂,火光冲天,山谷震颤。浓雾被炸开一道缺口,阳光斜劈而下,洒在每个人脸上。
“你们听到了吗?”云逸立于火前,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人耳中,“这是敌人留下的陷阱,也是他们心虚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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