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轻轻落在云逸的鞋面上,被一阵斜风吹起,打着旋儿飘向祭坛另一端。他没有低头,只是缓缓伸手,从祭坛上拾起半截玉簪,指尖轻抚那道断裂的痕迹。
“东陵。”他低声说道。
灵悦站在三步开外,剑仍插在鞘中,但手指已搭上剑柄末端。她没问缘由,只问了一句:“确定?”
墨玄蹲在地上,用匕首挑起一小片焦黑的符纸残角,眯眼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你是不是又梦见你娘了?每次眼神发直,都是这副模样。”
云逸不理他,反而闭上双眼,将玉簪贴上眉心。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颤顺簪而上,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之物。他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那个梦——乱葬岗的枯树下,一只染血的手自泥土中伸出,掌心紧攥着一块布,上面绣着一个“夜”字。
“不是梦。”他睁开眼,“是感应。这簪子……一直在指向一个方向。”
“巧了。”墨玄站起身,拍去红衣上的尘灰,“我刚查验了符纸里的墨渣,掺了魂引砂。那种东西只有死士临死才会渗出,说明送信的人,确实受过重伤。”
灵悦皱眉:“可我们先前不是认定这是假情报吗?”
“内容是假的,传递的过程却是真的。”云逸凝视着手中的玉簪,“有人想让我们以为消息是伪造的,所以故意用了怪异的笔迹和延迟的时间。但他们忘了,真正的陷阱,往往藏在‘被识破’的假象之后。”
墨玄嗤笑一声:“你还真能绕弯子。”
“半月前你巡山时,有没有提到在东陵渡口附近捡到什么?”云逸忽然转向灵悦。
她略一停顿:“有。是一枚断掉的青铜灯芯,上面刻着‘寅三’。”
“寅时三刻。”云逸低声念道,“和符纸上那句‘灯灭人亡’对上了。”
空气骤然安静。
墨玄把玩着匕首,刀尖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敌人究竟是想骗我们去鬼牙岭,还是反过来,利用我们知道他们会骗我们,再引我们转向东陵?”
“双重骗局。”灵悦轻声道,“他们赌我们会怀疑,然后用我们的怀疑设局。”
“聪明。”墨玄咧嘴一笑,“可惜咱们这边有个更疯的。”
云逸未接话,走到祭坛中央,指尖蘸血,涂在玉簪尾端。簪身猛地一震,随即缓缓转动,最终停下,尖端直指东南偏东。
“东陵。”他又说了一遍。
“等等。”墨玄突然抬手,“你说这簪子是你娘留下的,可它怎会认路?除非……它连的不是地方,而是人。”
云逸沉默。
“夜无殇最近出现的地方就是东陵渡口。”墨玄盯着他,“而你娘死那天,抱走夜家婴儿的,是云家嫡母。若那孩子真是夜家最后的血脉,后来又被扔进魔窟——他恨的不该只是你,而是整个云家。”
“但他第一次见我时,说的是‘原来你也活着’。”云逸声音平静,“他以为我早就死了。就像我以为他早已烂在乱葬岗。”
灵悦看着他:“你是说,你们之间有种……感应?”
“不是亲情。”云逸握紧玉簪,“是怨念。深到能穿透生死的那种。”
墨玄吹了声口哨:“好家伙,你们俩怕不是命中注定的孽缘。”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云逸收起玉簪,塞进怀中,“我要确认一件事。”
他走向祭坛边缘那块残碑,伸手拂去表面尘土,露出底下一行几乎风化的刻痕——歪歪扭扭的“寅三”二字,与灵悦所言灯芯铭文完全一致。
“这不是新刻的。”他说,“至少半年以上。有人提前在这里留下标记。”
“谁干的?”灵悦走近几步。
“要么是设局之人,”墨玄接口,“要么是……想提醒我们的人。”
三人一时沉默。
片刻后,云逸抬头:“我来布个饵。”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以血为墨,写下一行字:“子时启程,目标鬼牙岭,仅携二人同行。”写罢,将符纸折好,置于祭坛正中最为显眼之处。
“他们会来看的。”他说,“只要有人动这张符,或离开这里往北走,就说明他们信了。”
“那你打算等多久?”灵悦问。
“两刻钟。”云逸盘膝坐下,“足够一场埋伏调动人手。”
墨玄哼笑一声,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倒出几粒黑色丹丸,随手撒入四周草丛。“‘爆肠丹’,踩着就炸,保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菊花残满地伤。”
灵悦忍不住瞥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最正经了。”墨玄摊手,“杀人不眨眼那是莽夫,让人死前还想喊娘,那才叫艺术。”
云逸不理会他们的斗嘴,闭目凝神,体内七处逆脉缓缓流转,压制尚未平息的星力。左耳的朱砂痣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
一刻钟过去。
毫无动静。
第二刻钟过半,远处林间忽传来极轻微的一响——似是枯枝断裂。
墨玄睁眼,嘴角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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