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手指还沾着些许灰烬,晨风吹过,头顶的尘屑悄然飘散。他没有去擦,只是缓缓收回手,低头望向掌心——那里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是先前悟道石髓炸裂时划破的,血已干涸,凝成一条暗红的线。
“烧火厨子?”他低声重复着墨玄刚才的话,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下次你递酒葫芦的时候,我顺手点了吧。”
墨玄冷哼一声,正要反驳,却见云逸忽然抬手按住胸口,呼吸微微一滞。
灵悦几乎是瞬间转身,剑穗轻晃,青玉铃铛无声无息。她一句话也没说,右手已搭上剑柄,左脚向前一步,稳稳挡在云逸与北风之间。
“星力还没压下去?”她问,声音很轻。
云逸摇头:“快了。”话音落下,他便盘腿坐下,背靠祭坛边那块残破的石碑,双手置于小腹前,闭目凝神。体内的七处逆脉节点开始发烫,如同七块烧红的炭火深埋皮肉之中。每一次运转功法,肋骨深处就像被钝刀反复刮磨,痛意剧烈。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灵悦皱眉,指尖微动,半寸剑刃无声滑出鞘外。一缕冰蓝色的剑意自剑尖溢出,化作极细的光丝,轻轻缠绕上云逸的心口。那股躁动不安的星力终于稍稍平息,仿佛一匹狂野的马被温柔抚顺。
“别浪费力气。”云逸闭着眼说道。
“我不介意。”她收剑回鞘,仍站在原地,“但你得活着,看我吃完第十串糖葫芦。”
墨玄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你们俩能不能等打完架再演深情戏?真的,能不能?”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符纸,边缘焦黑,像是被人仓促撕下又勉强拼接而成。上面字迹歪斜,用的是丹阁特制的药纹密语,唯有他们三人能懂。
“昨夜三更,鬼牙岭南坡的眼线传来的。”他将符纸摊在石上,“写着‘夜家密使携重礼入谷,血屠旧部列阵相迎’。”
云逸睁开眼,目光落在符纸上。他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纸角,忽然顿住。
“这墨色不对。”他说。
墨玄挑眉:“哦?”
“前天我给他的墨丸加了龙葵汁,遇阳光会泛紫光。这张是纯黑,而且笔画太过工整,不像一个重伤之人写得出来的。”
灵悦走近两步,俯身细看:“还有,他惯用左手写字,落笔应偏右倾斜。这张字迹规整,显然是刻意模仿。”
墨玄不语,取下腰间酒葫芦,拔开塞子。一滴银色液体落下,正中符纸中央。液体迅速蔓延,顺着字迹游走一圈,随即冒出一丝淡淡的青烟。
“果然是假的。”墨玄冷笑,“这是用‘蚀骨花粉’调的墨,专为伪造死人笔迹。我们那个眼线三个月前就被割了舌头,怎么可能写字?”
云逸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谁有机会拿到他的印章?”
“除了丹阁内部,就只有……”墨玄一顿,眼神骤冷,“药王谷。”
“不是圣女做的。”灵悦立刻开口,“若她想害我们,上次为我疗伤时便可动手。”
“我知道。”云逸点头,“但她身边那个总在药炉旁记账的小童呢?是不是姓夜?”
墨玄瞳孔一缩:“你是说……夜无殇安插在药王谷的棋子?”
“不止是棋子。”云逸缓缓起身,扶着石碑借力,“是诱饵。有人想让我们以为敌人将在鬼牙岭集结,引我们前往。”
“然后呢?”灵悦问。
“然后后方便空虚了。”墨玄接话,语气沉重,“藏书阁、哑奴、凝心丹的炼药炉——全在云家老宅。一旦失守,你每月十五的心脉震荡,就得硬扛过去。”
灵悦脸色微变,却很快压下情绪:“所以真正的杀招,不在北境,而在南线?”
“未必。”云逸摇头,“也可能两边都是局。他们知道我们会怀疑,故意露出破绽,逼我们做选择——去鬼牙岭是中计,回老宅也是中计。”
墨玄嗤笑:“高明啊。这不是布阵,是把咱们当算盘珠子拨。”
灵悦忽然开口:“你刚才说‘夜家密使’,哪个夜家?”
“还能有几个?”墨玄撇嘴,“北境三大世家之一,一直与魔宗勾结。听说现任家主年轻时曾在魔窟待过三年,出来后性情大变,连亲儿子都亲手杀了祭旗。”
“不对。”云逸低声道,“夜家十年前就被灭门了。最后一个孩子还是个婴儿,被嫡母抱走扔进了乱葬岗。”
“你还记得这么清楚?”灵悦侧头看他。
“因为我娘死那天,抱走那孩子的人,正是逼她跳井的嫡母。”云逸声音很轻,“后来我在乱葬岗找到半截襁褓,上面绣着一个‘夜’字。”
空气一时沉寂。
墨玄盯着他几秒,忽然笑了:“所以你觉得……夜无殇不是云家私生子,而是夜家遗孤?”
“我不知道。”云逸望着北方荒原,“但我记得,他第一次见我时,说的是‘原来你也活着’,而不是‘我认得你’。”
灵悦眉头紧锁:“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对你的恨,就不只是为了夺灵根,而是……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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