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案角凝成一块暗痂,陈砚用指甲刮了刮,没刮动。他没再看那块陨铁,只将它塞回袖中,指节在案几上敲了三下。
韩谈站在门边,影子拉得笔直。
“新吏的名字刻上天录了?”陈砚问。
“刻了,金漆未干。”
“冯去疾呢?”
“退朝后回府,没见客,也没递奏本。”
陈砚点头。他知道冯去疾不会动。那块胎记亮出来时,旧党就散了魂。现在缺的,不是威,是刀。
他起身,走到墙边,掀开一幅地图。未央宫的布局在竹片上拼出,每一条廊道、每一处哨岗都用红漆标出。三日前,韩谈带人摸清了七条密道的出口,其中四条通向赵高的书房。
“寅时三刻,南北军换岗。”陈砚指着图上一点,“赵高的亲信都尉,两个在北营,一个在武库,一个守东门。你的人能同时拿下?”
“能。”韩谈声音低,“影卫已换上戍卫甲,只等令下。”
“不等了。”陈砚将地图卷起,“现在就去。”
***
赵高坐在书案后,手里捏着玉带钩,一遍一遍地捋。月白深衣扣得严实,袖口没一丝褶皱。他刚烧完一匣竹简,灰烬还冒着青烟,被他用铜铲铲进香炉,压上檀屑。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
他手指一紧,指甲掐进掌心,血渗出来,滴在案上。他没擦,只将玉带钩放回腰间,整了整衣领。
门开了。
陈砚走了进来,玄色冕服未脱,腰间革带挂着浑天仪。他没说话,径直走到案前,把浑天仪放在烧了一半的香炉旁。
“陛下?”赵高起身,拱手。
“朕来听你解星象。”陈砚坐下,目光扫过香炉,“昨夜荧惑守心,你说是凶兆。今日呢?”
赵高喉头动了动:“臣……尚未卜出吉凶。”
“那你烧什么?”陈砚伸手,从香炉里抽出半片未燃尽的竹简,上面有“北营”二字。
赵高没答。
“你烧的不是竹简,是兵符。”陈砚把残片扔在案上,“你当朕不知道,你这中车府,夜里能调五百戍卫?”
“陛下明鉴,郎中令职权在册,臣不敢逾矩。”
“不敢?”陈砚冷笑,“冯去疾跪了,你还不认输?你当朕的天命,是靠一块胎记撑的?”
赵高低头:“臣不敢妄议天命。”
“那你敢什么?”陈砚站起身,逼近一步,“你敢在郑氏铁坊烙字杀人,敢在影密卫里安插私党,敢让戍卫将领半夜听你调令——你不敢的,只是现在动手。”
赵高手指发抖,却仍挺着背:“陛下若疑臣,可查宫规,可审戍卫,可调兵符记录。臣愿伏案听审。”
“朕不审。”陈砚转身,走到门边,回头,“朕只问你一句——郎中令印,交不交?”
赵高猛地抬头。
“你不交,朕就夺。”陈砚声音不高,“你烧了竹简,朕就烧你府。你藏了兵符,朕就砍你头。你若现在交印,还能活着出宫。”
赵高嘴唇颤了颤,终于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只玉匣,双手捧上。
陈砚没接,只看了韩谈一眼。
韩谈上前,打开匣子,取出金印,验了火漆,点头。
“带人去北营。”陈砚说。
***
未央宫北门,四名都尉正站在营帐外说话。其中一个突然抬手,指向宫墙。
三盏红灯升了起来,悬在角楼之上。
“是信号。”一人低声道。
话音未落,二十名黑甲影卫从侧廊冲出,刀出鞘,直扑营门。
为首的都尉拔剑,刚喊出“拦下他们”,一柄短戟已钉入他肩胛,将他钉在门柱上。其余三人被按在地上,手腕反剪,铁镣扣上。
韩谈走进营帐,翻开兵册,抽出四份调令,扔进火盆。
“从现在起,未央宫戍卫归内廷直管。”他对剩下的军官说,“旧令作废,新符由我亲自下发。谁若私传军令,立斩不赦。”
没人说话。
他走出营帐,抬头看了眼天。寅时三刻,天还黑着。
***
赵高站在书房里,看着空了的柜子。玉匣没了,印信没了,连那副陪了他十年的九节玉带钩也被取走。
陈砚坐在案前,手里把玩着金印。
“你以为你还能藏?”他把印往案上一放,“你那四个都尉,一个被钉在门上,三个跪在营前。你的人,现在正一个个被换下来。”
赵高没动。
“你交了印,朕留你一条命。”陈砚盯着他,“但你记住——这宫里,再没有你的影子。你若敢再碰一兵一卒,朕就让你死在你最怕的东西里。”
赵高终于开口:“什么?”
“火。”陈砚站起身,“你怕脏,怕乱,怕血。可你最怕的,是烧成灰。朕若杀你,就让你在火里,一寸一寸化成黑炭。”
赵高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陈砚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
“你知道冯去疾为什么跪?”他回头,“因为他知道,朕不是胡亥。你呢?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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