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天仪的光斑凝在陶邑一点,陈砚指尖轻叩案几,节奏如密鼓。沙盘上七线微光稳定跳动,第八线尚未点亮,但冷宫井、河东仓、陇西戍所三地已传回“双符交替”确认令。他抽出青铜匣中编号“影一〇九”的竹管,拔去蜡封,将指令展开于案。
“影一〇九开启,执行‘断枢’。”
韩谈立于门侧,双手捧着新制竹符。符文刻痕深浅一致,蜡封纹路与昨日三地回传完全吻合。他低声报:“首队已入崤山密道,次队距函谷关三十里,末队藏于骊山北麓,待令而发。”
陈砚点头,将竹符递还。“令三批骑兵昼伏夜行,绕开官道,不得惊动郡县驿卒。每半日一报,用‘双符交替’机制,粉书与竹符轮替传递。”
韩谈领命退出。门闭刹那,陈砚旋动浑天仪陨铁芯,光斑微微偏移,覆盖陶邑至大梁一线。他取出炭笔,在沙盘边缘补标三处新点:睢阳、定陶、亢父。这三地皆为齐商盐运必经之路,若陶邑被毁,粮盐必改道分流。
他提笔在竹简上写下:“若敌启用备用信道,首现于定陶。”将简压于沙盘一角。
三日后,冷宫井节点浮出首份火报。竹符外裹焦布,内文以萤火虫粉书写:“死士混入西门,木牛流马已就位。”陈砚未动声色,将符置于浑天仪光斑下,三处节点共振,低鸣如丝。
他召韩谈入室,命其传令章邯:“子时三刻动手,三仓同步点火,不得延误。”
韩谈迟疑:“哨塔热感竹 lantern 子时换值,若提前半刻,或可避其侦测。”
“不。”陈砚敲案,“就选子时三刻。他们换值时最松懈,机关脉动最弱。云姜的听诊器法已测出能量低谷,此刻动手,成功率最高。”
韩谈不再多言,领令而去。
当夜,子时三刻。沙盘上七线微光骤然紊乱,陶邑节点连续闪动三次,随即熄灭。陈砚起身,取过浑天仪,调整陨铁芯角度,光斑扫过沙盘,锁定大梁、临淄、邯郸三地。三处信道接连发出粉书,内容皆为“信断”,且无后续修正。同一情报重复三遍,未加润色,无中枢统合痕迹。
他提笔在“影一〇九”竹管上批:“陶邑信道中断,三日未复,判定中枢瘫痪。”
冯去疾于次日清晨入宫,手中捧着一卷《安民六策》推行简报。他立于沙盘前,声音低沉:“关中西市米价回落两成,平价粮仓前排队长逾百步。流民赴渠工者三千六百人,豪族囤粮案已查实七起,皆封仓问罪。”
陈砚未语,取过竹简,翻至末页。上面记录着昨夜河东一名仓令被灭口案的后续——尸体未沉井,反被抛于官道,胸前插着一枚楚地箭镞,箭尾刻“共主”二字。
“他们开始互相嫁祸了。”他说。
冯去疾皱眉:“若六国因此内斗,朝廷是否可暂缓出兵?”
“出兵已毕。”陈砚将竹简掷于案,“章邯昨夜已焚陶邑三仓,六国信道中枢断绝。这不是暂缓的问题,是战果确认。”
冯去疾一怔。
陈砚起身,走向沙盘,以炭笔划去“群狼争骨”四字,在下方重写:“离散。”
“楚要正统,齐要利,赵要地,韩要仇,燕要安,魏要名,项氏要权。他们推芈心为共主,本就各怀私心。如今粮道被断,联络中断,谁也拿不到 promised 的东西。第一根裂痕已现,接下来,就是互相猜忌,互相甩责,互相割席。”
他取过竹片匕首,挑断七根蜡封竹管,管中皆为空简。
“他们想分秦,却没想过,分之前,得先活下来。”
冯去疾低头,沉默良久,终道:“朝中仍有大臣言,未经宣战而出兵,恐失道义。”
“道义?”陈砚冷笑,“他们在秦境安插三百余暗桩,收买二十九名县吏,灭口仓令,嫁祸敌国。这就是他们的道义。我军以防疫巡查为名出兵,未动一城,未伤一民,只断其私运之粮,毁其密联之枢。谁失道义?”
冯去疾不再言语。
陈砚下令:“召朝会。”
半个时辰后,咸阳宫正殿。群臣列立,气氛凝滞。陈砚端坐于上,未着冕服,仅披玄色深衣,腰间革带系着竹片匕首。韩谈立于阶下,手中捧着一只青铜匣,匣中盛着三样物:一枚焦黑竹符、一包灰样、半块齐盐印。
他打开匣盖,高声宣读:“此符出自陶邑信道中枢,经浑天仪验证,与大梁、临淄、邯郸三地所发符文共振,确为六国密盟信物。此灰为陶邑粮仓焚后残烬,内含齐盐、楚米、赵麦,皆无秦官印。此印为齐商私盐烙记,刻‘陶’字,藏于仓底暗格。”
他将三物置于殿中沙盘旁,以炭笔圈出陶邑位置。
“三日前,章邯率三千轻骑东进,以防疫巡查为名,实为清剿内奸。昨夜子时,秦军突袭陶邑,焚毁六国私仓三处,断其信道中枢。自今日起,齐楚联络中断,粮盐无继,盟约成空。”
殿中一片死寂。
一名老臣出列,声音颤抖:“此举未经廷议,擅自调兵,恐违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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