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应蛟救下皇长孙、钦差赵世卿遇袭的消息,如同两道惊雷,先后劈入紫禁城。金銮殿上,万历皇帝罕见地震怒,玉圭击地之声令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查!给朕彻查!天子脚下,漕运之上,竟敢谋害朕之孙儿、朝廷钦差!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皇帝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浑浊的眼眸中迸射出凛冽的寒光,“骆思恭!王之祯!朕给你们十天,若查不出个子丑寅卯,这锦衣卫的差事,你们就别干了!”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与同知王之祯慌忙出列,叩首领命。骆思恭眉头紧锁,深感此事棘手。而王之祯低垂的脸上,血色尽褪,冷汗几乎浸湿了飞鱼服的内衬。他心知肚明,刺杀失败,汪应蛟提前抵达,意味着他精心布置的杀局已然破产,更意味着,某些秘密,恐怕再也藏不住了。
困兽犹斗,图穷匕见
散朝后,王之祯回到府邸,如同困兽般在书房内焦躁踱步。窗外寒风呼啸,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他知道,一旦赵世卿带着人证物证抵京,一旦皇帝深究下去,顺着运河袭击的线索,很容易就会摸到他这里。届时,不仅是乌纱帽,怕是项上人头都难保。
“不能坐以待毙……”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汪应蛟!都是你这个老匹夫坏事!”
一个鱼死网破的毒计在他心中成型。他召来最为死士的几名心腹,声音阴冷如铁:“德州……不能让汪应蛟、还有那个不知真假的小郡主再活下去了!找机会,在德州制造一场‘流民暴乱’,趁乱……把他们全部解决!记住,要做得干净,像是饥民失控所致!”
他此刻已如输红了眼的赌徒,企图用最极端的方式,抹掉所有威胁,做最后一搏。
郑宫怨深,福王梦碎
与此同时,深宫之内的郑贵妃,也已得知郑国昌在山东被钦差赵世卿拿下,正在押回京城的路上。而侄子郑国泰也已被下狱,她摔碎了最爱的那套钧窑茶具,美丽的容颜因怨恨而扭曲。
“废物!都是废物!”她低声嘶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连个小孩子和个老朽都解决不掉!还连累了国泰他们!”
她紧急密召了与之交好的内阁沈阁老以及指挥使骆思恭、指挥同知王之祯。然而,此次会面气氛空前凝重。骆思恭态度暧昧,言辞间多有推诿,显然不愿再深入蹚这浑水。沈阁老也只是捻须叹息,言说“陛下正在盛怒,此事需从长计议”。唯有王之祯,眼中闪烁着与她同等的疯狂与不甘。
更让郑贵妃感到彻骨寒意的是,皇帝今日竟无意间在她面前提起了福王朱常询,感叹“孩子大了,总该去封地历练历练”。这“就藩”二字,如同一把冰锥,刺透了她多年的野望。她比谁都清楚,一旦儿子离开京城前往封地,便几乎等同于断绝了继承大统的可能,他们郑家一门的所有权势,都将如空中楼阁,轰然倒塌。
她的儿子,福王朱常询,得知父皇有意让其就藩后,更是愤懑难平,在府中摔打器物,对素来疼爱他的母妃也出言抱怨。
德州根基,愈加深厚
就在京城暗流涌动,阴谋家们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千里之外的德州,却呈现出一派迥异的景象。汪应蛟等人构筑的救灾体系,非但没有因远处的风波而动摇,反而在扎实的推进中愈发稳固。
在王家宾的妙手运作下,临清至德州的漕运税赋优惠立竿见影,南来北往的粮商见有利可图,纷纷转运粮食至此,德州仓廪逐渐充实。“粮食平准局”如同定海神针,牢牢压制着市场粮价,使得奸商无从囤积居奇。
钟化民的铁腕之下,吏治为之一清,赈济物资从发放到核销,流程清晰,无人再敢伸手。粥厂秩序井然,“计口授粮”让最弱小的妇孺也得到了基本保障。
徐光启的“官示田”里,甘薯窖藏安然,玉米种子也已分发到户。他编撰的《德州农要》初稿已成,正由宋明德组织里正、识字者加紧抄录、讲解。那西洋龙尾车的模型,也已由巧匠制成,在河边进行试验,引来众多乡民好奇围观,对来年的春灌充满了期待。
而朱徵妲提出的“借粮契”策略,经过宋明德的扎实执行,效果显着。返乡的流民手持契约,心中有了底,开始在里正的带领下,清理荒田,修缮屋舍,准备迎接新的生产。那些被纳入“以工代赈”体系的孤寡老人,虽然做的只是看管工具、烧水送茶的轻省活计,但脸上已不见了彷徨无助,多了几分安稳。
这一日,朱徵妲在戚昌国、戚报国兄弟和张清芷的护卫下,再次来到西北郊安置点。这里的人已少了许多,显得空旷了些。她看到之前那位接过她甘薯种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在临时搭建的窝棚边,用破瓦盆养护着那块珍贵的薯种,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在与之说话。
朱徵妲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眼中流露出欣慰。张清芷轻声道:“郡主,您看,您给的那点种子,在他心里,比金子还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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