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清晨的浓雾尚未散尽,天津港已人喧马嘶。
毛文龙与拜音达理并肩立于码头,海风猎猎,吹动二人衣袍。他们即将登船返回辽东,行前,接到了郡主最后的召见。
议政殿侧厅,不似正殿恢弘,
无窗,密不透风。青铜连枝灯燃着,光影狂跳。
主墙铺巨幅羊皮舆图,朱砂画山、墨笔描城、靛青勾河,箭头交错,各色小旗插于关键处,似欲破图而出。
旁立漆木板,楷书工整记录粮草消耗、兵力增减,冷硬如铁。
空气里,墨涩、硝凉裹着一缕朱徵妲的奶香,杀伐与软嫩交融。
高脚凳上,小小身影挺直脊背,正对着舆图。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目光清澈,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
清亮声线藏着笃定,灯影落于她脸,睫毛投下碎影,眼底锐光胜箭。
“运筹不必凭身高,决胜只在一念间。”
小小身躯里,盛着整座战场。
“毛帅,拜音达理首领。”软糯的童声在静室中异常清晰,“临行前,有几句话,需当面交代。”
二人躬身行礼,不敢因她年幼而有丝毫怠慢。昨日殿上点将,已让他们见识了这位郡主堪比老帅的布局。
朱徵妲抬颌,指尖划过辽东山川,指甲蹭过羊皮纹理,停在北境城池。
“此处,三日必破。”
“毛帅,”她看向毛文龙,小手点在皮岛,“东江镇,是悬于努尔哈赤肋下的匕首,我要你做的,不是攻城略地。”
毛文龙凝神静听,心里感叹:
“运筹不必凭身高,决胜只在一念间。”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只见郡主指尖在舆图上轻点:
“郡主那小小身躯里,盛着整座战场”
“袭扰,永无止境的袭扰!”她指尖划过建州沿海,“焚其粮仓,断其漕运,劫其信使,狙其斥候。我要让建州每一个士卒都知道,身后并不安宁,他们的首领,连自己的后院都看不住!你的任务,是让努尔哈赤如芒在背,寝食难安,不敢倾巢南下!”
毛文龙眼中精光爆射,这正合他东江镇所长!单膝跪地,抱拳声响彻静室:“末将得令!郡主深谋远虑,文龙必让建州日夜不宁,叫那奴酋睡不安枕!”
“刘綎将军会配合你的行动,他也擅长游击战术,两人得分工明确,协同作战。”
“未将领命!”
朱徵妲点头,又看向拜音达理:“首领。”
“郡主请吩咐。”拜音达理抚胸躬身。
“联络叶赫、乌拉、辉发残部,此言非虚。”她目光锐利,“但你要记住,大明要的是能并肩作战的盟友,不是摇尾乞怜的奴才。
告诉他们,合力抗敌,战后自有封赏,各部亦可自治。
但若首鼠两端,甚至暗中通建州……”
她语气一顿,虽未明言,但那冰冷的意味让拜音达理这草原汉子也心头一凛。
“属下明白!必以性命担保,促成联盟,共抗暴虐!”拜音达理郑重承诺。
“很好。”朱徵妲小手一挥,“去吧。辽东的棋局,等着你们落子。”
二人深深一拜,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他们知道,此处,便是刀山火海。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天津城外,大军已整装待发。
周遇吉一身铁甲,立于阵前。他身旁是面容精悍的吴钟,身后是一万精锐。阳光洒在枪矛之上,反射出森冷寒光。
“将军,全军集结完毕,可随时开拔!”吴钟禀报。
周遇吉目光扫过肃杀的军阵,沉声道:“传令,目标抚顺关,全速前进!三月之内,我要让抚顺关成为努尔尔哈赤的噩梦!”
“是!”
大军开拔,蹄声如雷,烟尘滚滚,直指东北。
而在另一条更为隐秘的道路上,
王来聘与李半天率领的另一万兵马,偃旗息鼓,昼伏夜出,如同暗影般悄然潜行。
他们的目标,是乌拉部附近,那里将是一步暗棋,随时可策应抚顺,亦可直插建州腹地。
二、草原惊变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正行驶在前往蒙古草原的路上。
叶赫部使者东哥,年方十九,容颜明媚却眉宇坚毅,肩负着联结蒙古的重任。与她同行的,是叶赫部重臣纳兰不花,以及乌拉部贝勒布占泰之长子达拉穆。
三人从天津而来,达拉穆本欲返回乌拉,但思考一番,与东哥同行,既为见证盟约,也为重振乌拉声威。
马车行驶在略显荒凉的草甸上,车轮辘辘。
“格格,再过两日,就能到土默特部的营地了。”纳兰不花撩开车帘,看着外面说道。作为叶赫老臣,他深知此行关系部落存亡。
东哥微微颔首,眼中忧思不减:“建州势大,不知此番,三娘子是否愿坚定站在我们这边……”
达拉穆骑马护卫在侧,闻言沉声道:“乌拉与叶赫唇齿相依,此番定要促成盟约,共雪前耻!”他手握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想起部落受建州的牵制之痛,恨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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