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沌雾气如潮水般退去,显露出的丹阁一角并非雕梁画栋,而是一座通体漆黑的石碑。
石碑无字,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从顶端贯穿至底,仿佛曾被一柄绝世神剑当头斩断,其上残留的剑意,锋锐到连时光都为之凝滞。
这便是天命阁中真正的禁忌——断剑碑。
顾长青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他伸出手指,指尖并非灵气缭绕,而是燃起一簇近乎透明的火焰,那是他的心火。
他口中低念着晦涩难懂的音节,每一个字节都仿佛引动了天地间某种最本源的规则。
“命文同源,以我心火,点汝魂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簇心火如受牵引,骤然射向断剑碑。
火焰触及石碑的刹那,并未焚烧,反而如水银泻地,瞬间没入那道狰狞的剑痕裂隙之中。
嗡!
整座断剑碑发出一声沉闷如万古洪钟的悲鸣,碑面之上,空白的石质开始扭曲,无数血色丝线从中攀爬而出,交织成两个古朴而妖异的大字——红月。
字迹刚刚成型,尚带着一丝温热,碑面却陡然亮起亿万道繁复至极的金色光纹,如同一张天罗地网,瞬间将“红月”二字层层叠叠地覆盖、镇压,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彻底封死在石碑深处,永世不得超生。
也就在这一刻,顾长青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清晰响起:【第一缕羁绊封印完成——红月命契稳定,神魂复苏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亿万里之外的南境,横贯万里山河的七十二座镇妖烽台,毫无征兆地冲起滔天妖火!
那火焰并非凡火,色呈诡异的幽紫,直冲九霄,将南境的天空映照得宛如炼狱。
烽台之下,无数被镇压的古妖残魂发出震天的咆哮。
而在妖火最盛之处,一双紧闭了千年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颠倒众生的眼眸,眼波流转间,既有无尽的魅惑,又有焚尽八荒的冷冽。
她朱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跨越千古的迷茫与虚弱:“有人……替我扛了那一剑?”
北境,万剑悲鸣之地,剑冢。
楚天河盘坐于剑冢中央的祭台之上,面前是那部让他轮回百世,勘悟天道的《太初剑铭》。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强大的神识之海中,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正不断散逸着他的本源力量。
他手中的剑,那柄曾斩断无数因果、抹平无数变数的轮回之剑,此刻却重如山岳,迟迟未能落下。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太初剑铭》上,而是投向了祭台一侧,一座新立不久的石碑。
碑上没有功德,没有威名,只有三个血淋淋的大字——败者名。
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段被他亲手终结的因果。
百世轮回,他从未在意过这些蝼蚁,但此刻,这些名字却如同活了过来,在他眼前化作一幕幕鲜活的画面。
那个在他剑下为寒山君尽忠到最后一刻的普通士卒,临死前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妻儿缝制的布囊;那个在丹鼎宗内,为了验证他赐下的“无缺丹方”而爆体而亡的试药弟子,弥留之际还在为宗门得到神方而欣喜;还有那个在妖域,因他与妖帝一战的余波而被灭族的幼童,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死。
这些,都是他为了“斩尽变数,维系天道正轨”而抹去的“尘埃”。
剑冢角落里,那个守护此地无数岁月的哭碑童,正无声地流着眼泪。
它的泪水并非清澈,而是浑浊的铁锈色,一滴滴落在身旁的断剑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将那些曾经锋芒毕露的剑身,腐蚀出更多斑驳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股肃杀之气自剑冢之外传来。
寒山君率领着他麾下仅存的三千残兵,抵达了剑冢外围。
他们没有叫阵,没有攻击,只是沉默地将手中早已断裂的战刀,一柄接一柄地插入冻土之中。
三千断刀,插地为林,刀尖无一例外,全都遥遥指向祭台上的楚天河,仿佛三千双不屈的眼睛,在进行着无声的控诉。
寒山君自怀中取出一枚残破的令牌,上面依稀可见“丹心令”三个古字。
他将令牌高举,任由北境的罡风将其点燃。
“楚天河!”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总说,你斩的是天道之下的变数。不,你错了!你斩的,是人心!”
话音刚落,令牌焚烧的火焰骤然一亮!
剑冢地底,无数因怨念而生的断剑引魂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道道黑气冲天而起,张牙舞爪地扑向寒山君。
然而,当那些黑气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那枚令牌残骸中爆发出的一缕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火光,竟让所有引魂如遇克星,惊恐地退散开去!
那不是灵火,也不是神火,那是三年前,顾长青悄然在此地埋下的一缕“民心火种”!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祭台边缘。
顾长青负手而立,他没有携带任何兵刃,手中只捧着一卷微微泛黄的残册,上面是他亲手抄录的《九天仙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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