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眼前摆着的器具总算有了些模样:比例正常的金属针头、透明的琉璃管,还有那根用上等牛皮反复鞣制、勉强能充当软管的替代品(在这个没有橡胶的年代,这已是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制备青霉素最关键也最充满不确定性的第二步——过滤提纯。
他命人取来早已备好的、研磨得极细的木炭粉,以及多次蒸煮漂洗过的洁净棉布。一个大铜壶里的水被烧得滚开,然后静静放置,等待其自然冷却。
待水温适宜,朱由检亲手将吴有性精心培养、长满了浓郁青绿色霉菌的培养物,全部倒入冷却后的开水中,用力搅拌,让霉菌与其代谢产物尽可能溶解到水中。混合液被静置沉淀了一段时间。
随后,他挽起袖子,亲自动手。他先将棉布多层叠好,覆在一个洁净琉璃容器的口上,缓缓将上层清液倒入,进行初步过滤,以去除较大的菌丝和杂质。
接着,他取来一个特制的、底部带有细密小孔的琉璃漏斗,在其中填入一层棉布,再铺上厚厚一层木炭粉,最后再盖上一层棉布,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吸附过滤装置。他将初步过滤后的液体,极其缓慢、耐心地通过这个炭粉层。
他知道,理论上,青霉的有效成分会溶解在水里,而木炭能吸附掉一些杂质色素。他紧紧盯着那缓缓滴落、颜色似乎比之前清澈了一些的滤液,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下一步……就该是想办法把这水弄干,看看能不能留下点什么了……”他喃喃自语,目光投向了旁边准备好的其他器皿。
“大伴!去给朕寻些身患花柳病的人来!”
暖阁内突然一片死寂。
朱由检说完,未听见回应,疑惑地转过头:“大伴?”
只见曹化淳已是面如土色,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以头抢地,磕得金砖砰砰作响,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惶恐:
“皇爷!万岁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他抬起头,老泪纵横,几乎是哀嚎着劝谏:“老奴……老奴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乃万金之躯,真龙天子,岂能……岂能沾染此等污秽不堪之人?此事若传扬出去,叫外廷的言官们知道了,老奴万死难赎!陛下的圣誉何存啊!”
曹化淳的额头已然见红,他是真的被皇帝这个骇人听闻的命令吓破了胆。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那些得了“脏病”的人,本身就是不祥与污秽的化身,让这种人靠近皇宫,甚至面见天子,简直是亵渎!
他宁可此刻被皇帝责罚,也绝不敢去执行这样一道可能会让皇帝清誉扫地的命令。
由检看着曹化淳磕头如捣蒜的模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命令在古人听来何等惊世骇俗。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退而求其次:
罢了罢了...... 他摆了摆手,那你派人去寻些花柳病人身上溃烂的疮痂,小心刮些下来便是。
曹化淳闻言,叩首的动作猛地一顿,缓缓抬起头来。虽然这个要求依然令他头皮发麻,但比起让那些不洁之人接近圣驾,总算好了许多。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与血迹,声音仍带着颤抖:老奴......遵旨。只是......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陛下要这些......秽物何用?
朱由检望着窗外,目光深远:朕要验证这青霉之物,是否真如古籍所载,能克治这等恶疾。
七日后。
朱由检站在他那由偏殿改造、此刻弥漫着怪异气味的临时“实验室”门外,脸色铁青。他望着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几只早已气绝的家兔僵直地躺着,身上涂抹霉菌提取物的溃烂处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狰狞;那些精心过滤的液体在器皿中显得浑浊而无辜。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空旷的庭院发出了一声悲愤的咆哮:“他奶奶的!电视剧全是骗人的!!”
这声怒吼中充满了投资失败的挫败感、连日辛劳付诸东流的郁闷,以及一种被后世文艺作品深深欺骗的觉悟。他回想起电视剧里主角随手一搓就拯救世界的桥段,再对比眼前这实实在在、冰冷残酷的失败现实,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伟大的、穿越者主导的医学革命,尚未开始,便似乎已在这诡异的味道和兔子的尸体中,宣告夭折。
三天后,
暖阁旁的偏殿内,气氛有些微妙。曹化淳和太医吴有性看着眼前摆满的猪油、草木灰和各式器皿,面面相觑。工部左侍郎钟炌也被匆匆召来,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茫然与谨慎——毕竟尚书孙元化正忙于军械火器,皇帝这次便点了他的将。
“皇爷……您这是……”曹化淳看着卷起袖子的朱由检,声音里带着熟悉的、不祥的预感。
“陛下……这……”吴有性捻着胡须,试图从药理角度理解眼前这些毫不相干的物什,“猪油润燥,草木灰止血……陛下莫非是要炼制新的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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